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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也是錯,啥也不做也是錯,反正你們就是看我不順眼兒唄!”說了,段秋萍緊繃著嘴,鼻孔里呼哧呼哧的粗喘著大氣,唯恐別人不知道她現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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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跟個老佛爺一樣坐家里,想著我們所有人把飯端到你跟前喂你嘴里,想著我們伺候你,看你不順眼兒,你還知道我們早就看你不順眼兒 。”段文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像是嘆息。他要是把這口氣憋在心里,只怕不是段秋萍出事兒,就是他自個兒憋出病來。他都不願意往段秋萍跟前瞅,這樣的閨‘女’長得再好,也是越看越生氣。“吃了這頓飯,你就別跟著我們走 。我不管你是撿破爛兒還是要飯去,你愛‘弄’啥‘弄’啥去,我們不管你!”
段秋萍嗚嗚哭起來,委屈的哽咽道:“我擱李老三家做牛做馬那麼多年,這回到爹娘家里,也是受氣!”
“李老三要是不對你拳打腳踢,你還會給他們家做牛做馬?”段文揚聲說,繼續對段秋萍幸災樂禍,“那李老三早就看出來你是只會下蛋不會做事兒的懶驢 !盡怨別人,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要是真有多麼好,李老三還舍得不要你?”
“我也不擱家里氣你們 ,你們給我找個對象,我改嫁吧!”听段秋萍那口氣,明顯是也不稀罕留在段家里。
段文冷笑,“將才我說的話,你沒听懂還是咋回事兒哦?吃了這頓飯。你就別想跟我們有關系 。你還想改嫁哩,還想讓我們給你找對象,我們可不想害了人家。把人家往你這個火坑里推!”
段秋萍不服氣,“那以後我給你們干活兒,給你們做牛做馬總行了吧!”
不管她口氣好不好,段秋萍能說出這樣的話,相當于是朝前邁出了一步,竇氏多少松了口氣,她沒有段文那麼大的脾氣。只輕聲對段秋萍說:“以後你要是還跟以前一樣,我連家‘門’都不讓你進。”
竇氏一吭氣。馬上就引來段文的炮火攻擊。
“你還說她 ,她那德‘性’,都是你教出來的!”
竇氏臉一板,對著香芹的方向翻了一個白眼。跟段文厲害起來,“擱你眼里,香芹就是好的,我跟秋萍我們娘倆兒就是孬的!”
香芹一听,頓時心寒了半截。
段文拍案而起,指著竇氏的鼻子,大聲吼起來,“你‘摸’‘摸’你自己還有沒有良心,這幾天你吃好喝好。哪樣不是跟香芹有關系!東西到你嘴里 ,你就開始翻臉不認人 !那以後你跟秋萍一樣,還滾回小院兒去。你們娘倆兒愛咋過咋過,我們不管你們!”
竇氏閉口不言,臉上閃過一絲悔意,將才她就不該搭腔說話。她埋怨似的往段秋萍跟前瞅了一眼,悻悻然的埋頭喝茶。
香芹心里直打寒顫,臉上麻木。眼里泛紅,站起來僵硬的找了個溜出去的借口:“我去看看其他菜好 沒。”
她一轉身。眼淚奪眶而出,機械的離開包廂,呆立在包廂的‘門’口,听到里頭傳來段勇源的聲音,心中涌出暖流。
“‘奶’,姑,氣是自己給自己爭的,我們爭的氣不是你們的。‘奶’,也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咱們莊上還有多少人管你叫大‘奶’、大娘的,熟人見了你,哪一個喊的不是香芹她姥兒,勇子他‘奶’的?咱們都是自己家的人哦,哪能比不上外人對咱們的感情咧?”
好不容易從李家那個魔窟里逃出來,擱段家的日子是比擱李家的日子舒坦,不過香芹心里卻不自在。
不是因為段家有人不待見她,是香芹始終沒能完全的將自己當成那個家里的一份子看。她不想住在小院兒,于是到南院睡去 。
可段勇源也老大不小 ,一尋著對象,就要談婚論嫁,那‘女’方家里願意她留在南院?
即便已經改姓“段”,那也改變不了香芹曾經姓“李”的事實。
有了這個芥蒂,哪怕是跟她再親的段文,也不可能擱心里面把她完全當成一家人。
她要是沒有賺錢的本事,沒有手藝,段文對她就跟對待段秋萍一樣,吝惜給她一個好臉兒。
香芹為啥跟段勇源說想自己開個店兒,她就是想著自力更生、自立‘門’戶 。
香芹心里越來越難受,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安安靜靜的平復情緒。
隔壁的包廂里沒有動靜,里頭應該是沒有人,于是香芹就拉開包廂的‘門’,準備進去。
一開‘門’,就听見咯吱一聲巨大的動靜,像是椅子‘腿’兒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香芹一抬眼,整個人傻 。
包廂里頭的大圓桌上一片狼藉,洪福正擱里頭坐哩,跟前還摞了一疊收拾起來的髒盤子。
洪福有些做賊心虛,不過他比某個藏在桌子底下的人有出息多 !
香芹尷尬不已,呆呆的立在包廂‘門’口,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當她兩難時,洪福招呼:“香芹,進來坐吧。”
擱這個包廂里,能听到隔壁包廂里頭說話的聲音,哪怕不去把耳朵貼牆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這時候,竇海的聲音響起,“姐夫,要不然給香芹找個好人家,送她過‘門’吧。香芹那麼好的條件,人家肯定不會虧待她的。”
擱農村,有個不成為的規矩,男‘女’雙方不到法定的結婚年齡,確定的戀愛婚姻關系,只要男方家里願意,就可以提前給‘女’方家里下聘禮,把‘女’方迎進男方的家里,然後年齡一到,再領結婚證。
段文吼起來,“我外孫‘女’的事兒,啥時候輪到你來管 !”
“對你來說,她始終是個外孫‘女’!”竇海刻意強調。
一記拍桌子的聲音過後,段勇源惱怒的聲音響起來,“舅爺,我跟你說,香芹那是我妹妹,我親妹妹!她的事兒,還輪不著你做主 !”
竇海也急 ,“我是為香芹好,也是為你們好,你們自己說說,是不是香芹一來,這個家就開始四分五裂 !”
段文情緒變得‘激’烈起來,“這能怪到香芹頭上嗎?你姐啥德‘性’,秋萍啥德‘性’,你眼瞎看不著?以前家里窮的揭不開鍋的時候,一個個都能老老實實的過日子,香芹來了以後,家里條件好 ,你姐為啥就不能不像以前一樣老實 !這也想要,那也想買,香芹大冷天辛辛苦苦跟勇子出攤子,擱你姐眼里,那錢來的就是那麼容易!你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想把香芹從家里趕出去 ,我還不願意咧!我看你跟這酒店的大老板也認識,你自己過去問問他兒子,那個洪誠為了見香芹,哪一回不是‘舔’著臉跑我們院子里去,我都不稀罕瞅他的臉!”
利用洪誠抬高香芹的身價,擱洪福跟前,香芹多少感到臉上發燙。
她身慚形愧,低頭對洪福抱歉,“洪老板,你別听我姥爺瞎說。”
“我自己兒子啥樣,我能不知道嗎?”洪福還覺得對香芹不好意思 ,他伸長‘腿’,暗暗的踢了藏在桌子底下的人一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個人心里都有過不去的坎兒。我家的洪誠,有沒有成為你心里過不去的坎兒?”
香芹苦笑,“多多少少有吧。咋樣也攆不走,‘挺’心焦人的。”
“他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洪福擱心里面替洪誠捏了一把汗,仔細想想,洪福要是沒有“洪少爺”這個金光閃閃的皮囊,估計也沒有‘女’的想往他跟前湊。
香芹又笑,“洪老板,我跟你們城里的人不一樣,也沒讀過書,就識幾個數。我理想的對象也沒有啥標準,兩個人能過到一塊兒去就好,有沒有‘喜歡’的感情無所謂,我們鄉下人就是這樣。我跟洪誠——”她輕輕的晃了兩下腦袋,眼里滿是無奈,臉上又掛上了苦不堪言的微笑,“我倆不可能。他追求的東西虛無縹緲,是我不懂的,也是我不能給他的。我這樣的人,不適合他。”
洪福懂了——
洪誠是‘浪’漫主義,香芹是現實主義,一個李白,一個杜甫,各唱各的調子邁向社會主義。只要沒有‘交’集,那就是各過各的,沒有那麼多矛盾衍生出來。
真是個好閨‘女’,‘挺’會為人著想的。
洪福掏出紅包,塞到香芹的手里。
香芹心里慌‘亂’,忙把紅包推了回去,“我不能收你的錢!”
“拿著吧,這是伯伯給你的壓歲錢。”洪福慈祥又體貼,他按住香芹的胳膊起身,“走吧,我帶你去洗洗臉。”
洪福把香芹帶到水管跟前,又拐回來收拾桌子。
包廂里,洪誠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正坐在香芹原來坐過的位置上發愣。
“剛才那話你也听見 。”洪福想勸他轉移目標。
洪誠卻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革命又不是一天成功的。”
“咋?你還想打持久戰啊!”洪福有些生氣,洪誠已經老大不小,他也急著抱孫子咧!
“要不然我試試‘三光政策’?”
“你不要臉!”洪福氣不打一處來。
“到時候八國聯軍來 ,那咋辦呀,我的保住我的圓明園!”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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