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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振權連連點頭,心中暗道︰你比我見過的海佬船主都要無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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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佐笑了笑︰“我還以為二爺要先問那尸體的事呢。”
徐元佐回到園子里,先去洗臉換了一身見人的衣裳,方才緩步走向小會客室。
徐元佐笑了笑,徑自在另一側坐了,從容道︰“累琨二爺久等,實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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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羅振權斜眼看了一眼徐元佐手上的借條,道︰“我覺得你這手玩得不漂亮。他若是不認,你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徐元佐將其中一張借條給羅振權掃了一眼,反正他也不認識字,徑自讀道︰“茲因欠賭債並因采買義女晴雯故……”
“二叔,徐盛未必肯為您背這黑鍋呢。”徐元佐微微笑道︰“小佷留他這幾日,就是怕他出去亂說,污了二叔名聲。”
羅振權訝然道︰“什麼民女?”
“閣老也最多責罵他一頓吧,不過就是欠了賭債的小事。”羅振權想想自己欠了賭債也不過被老爹追幾里路打幾棍子,閣老就算想打也未必有那個力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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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佐微微頜首表示認同。
“好了!都依了你,徐盛那狗才呢!”徐琨把筆一擲。
“什麼采買義女晴雯?晴雯是誰?”羅振權茫然不解。
“我看你好意思的很。”徐琨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徐盛呢?”
徐元佐小心翼翼取了借條,吹了吹墨,道︰“徐管事已經在候在門口了。”
徐琨故意冷了一會場,見徐元佐也不說話,終于耐不住性子,道︰“給個條款吧。”
徐琨、徐瑛雖然在外名聲不好,但徐家的家教其實很嚴。徐階若是知道兒子欠了數千兩賭債,不定會氣成什麼樣。輕則一頓家法,重則逐出家門,都是可以想象的。
徐琨氣得腦袋都蒙住了,但是考慮到自己這回的確落在人家套里,至今還有個手下沒有放出來,兩害相權只能取其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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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吱呀一聲,會客室門軸響動,徐元佐邁步而入。
“你倒好心!”徐琨冷聲道。
徐元佐收起借條︰“所以嘛,簽任何文本之前,都得仔細讀一讀,不能因為開頭幾張一模一樣,後面的就不檢查了。唔,還有,尤其不能在暴怒的時候亂簽東西。”
“只要二叔列出五張借據,日後佷兒若是有求于你,便用這借據還你。您看如何?”徐元佐道︰“當然,若是您不願意了,小佷便去找大父承兌。”
徐元佐也沒料到徐琨對“徐家人”概念的重視,頗有些意外,感覺自己對大明宗法社會還是缺乏體驗。他道︰“豈敢。小佷只是希望二叔能夠放過佷兒一馬。不要再弄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平白讓外人得了便宜去。這回為了堵苦主和打行的嘴,小佷也是替二叔花費不少。”
徐琨頹然坐倒,道︰“你算是出息了,就敢在我頭上動土了?”
徐元佐搖了搖頭︰“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了。他已經很可憐了。”
徐琨冷笑一聲︰“就算有事,也是徐盛的事,與我何干!”
徐元佐嘿嘿一笑,起身道︰“二叔安坐,佷兒去取借條。”
“小子我也是為徐家效力,唔,對了,該改口稱您為二叔的。”徐元佐笑道;“佷兒新近拜了義父,又蒙老爺憐貧惜弱,讓我家聯宗續譜,如今是真真的一家人呢。”
“他當時若是看出來了呢?”羅振權覺得不可思議。
徐琨差點跳了起來,硬咬牙撐起城府,冷哼一聲道︰“要見徐大經理還真是不容易啊。”
徐盛若是真的死了,這事對徐琨而言也就算是結束了,無非是欠了一筆巨款罷了。不過以徐元佐對徐琨的解讀,此人絕不舍得多出這一萬兩,徹底買斷此事。因為此人就是這麼個小家子氣,豈能做出大手筆來?
徐琨面露慌張,像是被針扎了一般跳將起來,厲聲喝道︰“什麼尸體!什麼尸體!你怎敢平白污蔑人!”
徐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喘著粗氣,狠狠盯著徐元佐。
羅振權也笑道︰“他們若是聰明,自然會乖巧些。不過我卻指望他們別那麼聰明。”
只看看羅振權一臉凶相,徐琨也放棄了最後的抵抗,乖乖在借條上依次落款簽押,再看借款人,卻寫著牛大力這麼個從未听說過的名字,中人安道寧,也是個沒听說過的。
徐琨差點又跳了起來︰“你這竹杠敲到我頭上來了!”
羅振權吸了一口冷氣︰“這便是逼良為賤了。你這手真是狠辣,他沒看出來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徐元佐並不起身,反倒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好整以暇道︰“自然是沒有什麼尸體的,因為人沒死嘛。”
徐琨咬得後槽牙咯吱作響,良久才從牙縫中吐出一句︰“什麼條陳!”
“是啊,他們隨便做了點傻事,你就得了一百畝上田,還有七百五十兩的巨款呢。”徐元佐調笑道。
“徐盛謀殺未遂,現在人和苦主都在我手里。”徐元佐悠悠道︰“我這幾日正想拜見二爺,討個條陳呢。”
很快便傳來一聲“砰”響,正是徐二爺用腳踹門,發泄內心中的憤恨。
徐琨心中暗恨︰你連借條都寫好了!可見狼子之心!這回雖然讓你逃過了,日後總要討回這筆賬來。
徐元佐也不逼迫他,笑道︰“活的五千兩。死的一萬五千兩。”
不過他卻不敢就此說出來。
“那就給他換張借條唄,反正我又不吃虧。”徐元佐坦然道。
“還會讓他把強買的民女放歸。”徐元佐道。
“我真恨不得要個死人!”徐琨咬牙切齒說道。
“我編的。”徐元佐理所當然道︰“他再破罐子破摔,也不可能憑空變出個人來。只要他敢不听話,我便叫這晴雯的一雙老人告到衙門去。”
徐元佐緩步走到椅子前,深深坐了下去,拉伸雙臂,常出一口氣道︰“徐盛給咱們惹的麻煩總算是徹底完結了,想來他們也能乖巧一陣子了。”
徐元佐回來的時候,非但帶了五張只欠簽名畫押的借條,還有羅振權。
“二叔能體諒,那便是最好了。”徐元佐笑眯眯道。
徐琨已經在那邊等了大半個時辰,耐心耗盡,若不是心虛,恐怕早就砸東西大鬧起來了。尤其是接待他的羅振權徑自走了,而主事者徐元佐卻壓根不肯露面,這讓他更以為痛腳被捉,忐忑不安。
“二叔不著急嘛。”徐元佐伸手虛按︰“這五千兩也不是要您的現銀。”
徐琨卻不知道徐元佐對他鄙視,咬牙道︰“我寫給你,把人給我放了!”
“我會告到閣老面前的。”徐元佐淡淡道。
羅振權朝外看了一眼︰“踢壞了得要他賠。”
徐琨一甩袖子,從鼻子里發出一聲悶哼,朝外闖去。
徐琨這才勉強坐定,听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