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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這是在看什麼呢？”一個沙啞的聲音在羅格特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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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廳很安靜，羅格特掃視了一圈，發現長桌對面的三把椅子還空著，頓時覺得有些無聊。
羅格特眯起眼楮，但聲音卻異常堅定。“請不要質疑我的忠誠，大人。國王陛下站在哪里，哪里就是我誓死追隨的地方。”
羅格特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肉山，略帶諷刺地說道︰“是麼？我還以為您會好過一些，看來到是我想岔了。”
就在這兩個人斟酌著要不要將例行的相互諷刺進行下去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插了進來。“兩位大人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與其他血統高貴的貴族不同，科林•勞倫斯不過是一位沒落貴族的私生子。但是他卻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從不起眼的男爵成為白橡行省的伯爵，從無數隨軍財務官中脫穎而出，任職王國財政大臣。他的產業遍布奧勒姆王國，他的經歷堪稱奇跡。
議事廳中的御前大臣們相互觸踫著對方的目光，顯然，沒人想先提起這個話題，一種詭異的氣氛在沉默中醞釀著。
“這麼看來，您說的確有些道理。”羅格特的眼神有些飄忽，頗為贊同地說道。
也有人說，是因為瑪赫斯國王陛下以其高超的治國手腕完全不需要御前首相的存在，但這似乎不足以解釋“透明首相”如此平庸的事實。好吧，起碼他從不缺少象征性的尊敬。
“薩丁戰爭已經結束了，听說坦德拉那個家伙將軍團拉到了薩丁城休整，並且禁止任何人離開，”加甦拉首先打破沉默，雖然他是法務大臣，但實際上很多時候扮演著奧勒姆王國貴族集團代言人的角色，“這似乎不太合規矩吧，各位大人。”
科林干笑了兩聲，似乎有些委屈。“那又有什麼辦法，誰讓都城里時冷時熱呢？難怪說變天了啊。”
這時，議事廳的大門再次被推開了，一個魁梧的身影伴隨著矯健的步伐走進眾人的視線，在場的廷臣們心中一緊。“今天的主角已經有一位到場了，其他的呢……？”
“哦，早安，早安……”聲音的主人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他走得很慢，一雙有些渾濁的眼楮似乎空洞著沒有焦點。
多尼斯首先看向長桌後面國王陛下的主坐，發現尚且空著，于是問道︰“各位大人的心情不錯啊，這是在祝賀什麼呢？”
當羅格特三人到達議事廳時，其他御前大臣基本都到了，比如‘御前書記官’維克托•岡瑟，‘法務大臣’加甦拉•曼特利安，‘首席史官’科爾諾•尤耶。他們看到御前首相蒙托埃走進議事廳，紛紛起身行禮，然後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科林用他的小眼楮飛快地看了一眼加甦拉，然後扭動著他那寬大的身軀，似乎始終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合不合規矩都是其次，看在主神的份上，上萬人吃喝拉撒，再加上一個被打爛了的薩丁。嘿，誰能幫幫我，今年的稅收怎麼辦？”顯然他不想在軍團滯留薩丁城的問題上討論太深。
“走吧，兩位大人，在御前會議上遲到，可是件非常失禮的事情……”老人嘟囔著穿過他們，自顧自地邁上台階。
“以秩序主神索繆之名，奧勒姆王國萬歲！”科爾諾的聲音猛然抬高了一截。
議事廳位于橡樹宮君王廳的左側，原本最初的御前會議都是在君王廳召開，但是這一傳統終于在歷代御前大臣們的建議下產生了些許改觀。畢竟，沒有誰願意開一次會就要站上小半天時間，而在君王廳加上座椅又實在不妥。于是仁慈的奧勒姆國王終于在君王廳左側的牆壁上開了間小屋，作為尋常御前會議召開的地方。如果適逢重大決議，那還是要在君王廳舉行的。
幾乎同時，兩個人一起躬身說道︰“早安，首相大人。”
“明天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是今天可是個大日子。第三次薩丁戰爭結束，我竟然可以親自書寫這一段偉大的歷史！贊美主神，哪怕明天就讓我死去，我也毫無怨言。”科爾諾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眼鏡，用食指蘸著口水翻動著一本大書，那是他親自撰寫的，關于奧勒姆王國史的書籍。對于史官而言，平淡的日子總是他們最討厭的事情，只有親手寫下曾經發生的波瀾壯闊，才是他們最大的追求。
科林笑夠了，他深吸了幾口氣，平復著因為激動而導致有些潮紅的圓臉。然後稍顯無趣的說道︰“我喜歡你那真誠的虛偽，羅格特。如果今天之後你要是死了，相信我，我會在你的墓前放上一束親自摘來的鮮花。”
一輛簡樸的馬車穩穩地停在橡樹宮的台階前，車夫將車門打開，羅格特從里面走了出來。還有些微冷的天氣讓他稍稍有些不適，低聲跟老管家吩咐了幾句之後，馬車緩緩離開了這里。
很快，多尼斯心中浮現出滿意的微笑，因為他看到他的哥哥，艾登•康德巴赫殿下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
羅格特揉捏著金黃色的小胡子。“有生之年，你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的大人。”
“那您準備站在哪一邊呢？我親愛的大人。”科林瞟了一樣橡樹宮，然後攤開手掌，好像難以抉擇般地問道。
“贊美主神，這的確值得慶賀。相信父王也會為此感到高興的，”多尼斯在主坐右手邊的椅子上坐下，稍顯意外的問道，“陛下和我的哥哥還沒到麼？父王可是從不遲到的……”
周圍的空氣稍顯一滯，每個人都好像專心致志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什麼。
在此場合，其他御前大臣情願又或不情願地隨聲附和著“發瘋”的首席史官。“奧勒姆王國萬歲！”
“哦，早安，親愛的羅格特大人。”科林搓著胖乎乎的手掌，“嘿，這鬼天氣，都已經春天了，竟還是這麼冷。”
今天是御前會議例行召開的日子，奧勒姆王朝傳承至今已經歷時二百余年，除了個別完全不在乎名聲的昏君之外，每隔七天舉行一次的會議是這個王國雷打不動的政事之一。顯然，瑪赫斯國王陛下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所以無論是否情願，御前大臣們都要在這一天早起，畢竟對于貴族而言，在君前失儀可是件非常尷尬的事情。
說起這位蒙托埃•拉卡尼斯大人，橡樹城的貴族圈子里更習慣于稱他為“透明首相”。原因很簡單，從他出任御前首相以來，沉默是他常見的態度。以至于迄今為止，他甚至沒有簽發過哪怕一條政令，更不要說隨著逐年衰老，他竟然在御前會議上打起了呼嚕。這件糗事一度在貴族圈子里引為笑談，當然，當面嘲笑是絕對不敢的。
迎面走過來的是一個矮胖的男人，他那肉山般的身體將外套夸張地撐起來，好像一只移動的小帳篷。短粗的手指上戴滿了瓖嵌著碩大寶石的金戒指，隨時隨地都要彰顯著他的財富。圓圓的不大的腦袋上長著一雙黑亮的小眼楮，他的目光很機敏，也很警覺。也許是長期養尊處優的緣故，他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他就是現任御前財政大臣科林•勞倫斯。
“哈哈哈……”科林突然夸張地笑了起來，堆疊的贅肉隨著身體抖動著，他好像听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哦，請原諒我的失禮，原來皮條客也有忠誠可言。”
但是也因為他出身低微，以及暴發戶似的行徑，很多貴族並不把他當作“自己人”，甚至給他起了個“御前土包子”的外號。不過，對于這些事情，似乎科林並不在意。
維克托在他的宮廷記事上寫下多尼斯的名字，作為今天出席御前會議的存檔。“大人，薩丁戰爭結束了，在場的諸位大人難免心情愉悅了一些。”
民政大臣的臉色一變，好像吃掉蒼蠅般惡心。但是當他轉過身時，送給對方的卻是再溫暖不過的笑容。“早安，財政官大人。”
“哦，希望西里安公爵大人不要傷的太重，”加甦拉有些痛心地說道，“他回絕了所有人的探訪，這還真讓人有些擔心呢。”
民政大臣的臉色一片陰沉，冰冷的目光盯著眼前的肉山，似乎下一秒，他就會用匕首割開對方的喉嚨。但是，好像瞬間消失的陣雨，羅格特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您說的沒錯，大人，就好像守財奴也有良知一樣。”
“是，大人。您慢點走，小心些。”兩人對視了一眼，風格不同但意義一致的笑容在他們的臉上一閃而逝。然後跟在老人身後，絲毫沒有一點逾越地走了上去。
只有蒙托埃稍有些煩躁地嘟囔著。“就不能安靜一點麼……”
羅格特沒有立刻動身，目光順著台階向上，遠遠望著那座頂點的白色宮殿。他就這樣注視著，神情有些意義不明的玩味。
羅格特把玩著手中的匕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公爵大人要是知道您對他如此關心，一定會非常欣慰的。不過啊，薩丁離我們可夠遠的，先想想自己吧，誰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