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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春梢冬末,寒氣漸軟漸無力。
www.kmwx.net更兼恰有巳正時分的暖陽破窗而入,暖閣的四圍,蒸騰著沉郁的藥香。
覃子安擁著錦被,半靠在榻上,唇色青紫,面龐臘白如紙,一雙幽深渾黃的眼底,卻透著淡定從容和豁達闊朗。不過身死,于泣血勛勞了一生的覃子安而言,輪回下世,並不是個可怖的去處。他強撐著自己,殘喘于世,只是還有些事,要親口鄭重囑托而已。
覃楠兮看著父親的面色,不由心下一疼,惱怨的望向榻畔,此時正躬身向司徒逸行禮的覃楠甫︰“哥哥也真是糊涂,爹爹好不容易歇下,這還不足一個時辰,就被哥哥擾醒。有什麼事能重過爹爹的身子的?”
覃楠甫並未等司徒逸回禮畢,就起身面向妹妹,“兮兒這可是冤枉為兄了,今日這事,為兄若不來將爹爹擾醒,爹爹反會著惱,那樣豈不是更不利休養?”
覃子安不理兄妹兩人,有氣無力的抬了抬手,對拜在地上的司徒逸道︰“快起來吧!你這孩子,如今自己也貴為一品武侯,怎麼還這樣每次都大禮參拜?”
司徒逸起身笑道︰“一日師,終身父。學生見了先生,自是是要大禮參拜的。若連這點子規矩都沒了,學生可不敢再對外妄稱是先生您的弟子了。”
覃子安頷首微笑,吩咐司徒逸落座。欣慰的目光自司徒逸身上收回,不由就落向正低頭端了茶進來的覃楠兮。
小飛眉開眼笑的站在一旁,目睹了覃子安對司徒逸日甚一日的溫和慈愛,她的歡喜,甚至超過司徒逸本人。
覃子安並不介意小飛的逾矩,可覃楠甫要與他們商量的事,卻不是人人听得的,留下了女兒楠兮,覃子安借口吩咐小飛去沏一壺御賜的碧螺春來,將她支走。
見小飛歡天喜地的閃身出去。覃子安才收回落向門口的目光,緩緩對司徒逸道“牧雲,方才楠甫回說,今日有東京百姓千人,抬著一方奇石,入京獻瑞。這事,你可提前知道?”
司徒逸眉心一跳,隨即搖頭回道︰“覃大人所說這事,學生並未听說。”
說著,疑惑的目光飄向對面的覃楠甫。這段時日,司徒逸全心在對付蕭崧及其余黨身上,無暇留意長平親王和覃楠甫的所為。此時听他猛然說起這樣一件奇事,且依舊是一副安然自若,從容不迫的神色。司徒逸心底也不由泛起淡淡疑惑。
“哥哥說的奇石,可是那自洛河掘出的白石?石上還天然而成‘國鼎危兮,聖者出,文治武安兮,長久且平’幾個字?”覃楠兮停下正仔細撇開滾水沸沫的手,遲疑了片刻,又道︰“且那幾個字,還是程伯伯辨認出的?”
“楠兮如何得知那石上奇文是程伯伯辨出一事?”覃楠甫意外道。
這奇石一事,長平親王並未知會司徒逸,妹妹若非自司徒逸處得知,深閨中的她,又如何知道是程賦生辨出奇字的事。
覃楠兮不由轉望了司徒逸一眼,敷衍起來︰“這有什麼好奇怪,我自潼關回來才幾天?洛水發現這奇石的事,兩京里早已傳的沸沸揚揚,我知道也不足為奇不是?倒是哥哥為了這個事來擾爹爹歇息,才是奇怪!”
覃楠甫听她這樣說,也不好再深問,只以為,司徒逸也早知其事。心下暗自權衡,以為司徒逸的沉默是刻意為之,便也默了聲。
榻上的覃子安卻有些震動,可畢竟歷煉頗多,立刻也斂住心頭的震動,虛目片刻,望著覃楠甫沉聲長嘆道︰“賦生兄于契字古文上頗有所得,既然是賦生兄認定的字,當是錯不得了!”
程達,程賦生,是他的知交之一。其人終生以鑽研古字奇文為樂,亦頗有天賦,是當朝古字研究大家。只是程達為人,目無下塵,清高異常,少年時便已絕意仕途。平日里對尋常利祿場中人,也十分不屑。以程賦生的心性為人,這種膚淺的人為奇字,他本不應理會才對。而這一次,他竟公開承認,是他辨出那所謂‘國鼎危兮,聖者出,文治武安兮,長久且平’。這種顯而易見的讖言,能為程達認可。一定是覃楠甫,以世佷之名,苦求程達的結果。
覃子安心知肚明,但也無可奈何。雖然,兒子與自己並無最終目的的背逆,可自己的親生子所用的手段,卻是終身潔身自好的覃子安所不齒的。
司徒逸低頭抿茶,心思飛轉之間,已將這奇石的來龍去脈想了個通透。自己一心一意的對付蕭黨,確實無暇無心留意長平親王的後手。好在,長平親王此舉,也只是他擔心夜長夢多,擔心司徒逸會反手向遏,想要利用所謂民心天意,迫事態向更利于自己方向發展而已。
這與司徒逸的目標並未沖突,且他又著實不忍恩師病中氣悶。
輕輕放下手中茶盞,司徒逸揚眉笑道︰“學生听說,古來大亂之世,屢有天讖昭世。而所謂天意,細細推想,實則都是萬民心意。民心順,則天意順。既然如今天讖屢屢昭示,也說明這便是當世民心所向了。想來,大楚當自此文治武安,四海生平了。而這不恰是先生平生夙願?有天生聖王出,先生也好自此安心歇養,早日痊愈,我們也好放心。”
覃子安深深望了司徒逸片刻,虛弱的身子頹然靠向身後堆疊的錦墊,輕嘆一聲,喃喃道︰“民意順,則天意順!只願民意所順,是為當順!”
司徒逸與覃楠兮對望了一眼,轉對覃楠甫道︰“覃大人當不會為一塊石頭的事來擾先生休養,不知這奇石究竟是掀起了什麼風浪,讓覃大人不安如此?”
覃楠甫淡淡而笑,“風浪確實是有,只是正如侯爺方才所言,這是天意顯民意而已。洛水沿岸百姓,抬石入京,奉萬民書,恭請當朝順應天意,禪位讓賢,已期天佑大楚!那萬民書,今早遞到朝中。朝中諸位大人從未經歷這樣的事,不知如何區處,特請下官來與家父相商。恰侯爺也在正在府上,因而家父才請侯爺一並商討。”
“萬民上書,禪位讓賢?”覃楠兮聞言大驚,手中的茶盞隨之晃動,幾滴滾燙的沸水濺到手背上,白皙的膚色上,頃刻泛起幾個通紅的點子。
“當心!”父親和司徒逸幾乎是同時出聲。
話聲未落,司徒逸已箭一般自坐上飛向覃楠兮身邊,剛要伸手去握她的手,猛然反應過來。畢竟是當著她父兄之面,這樣的親近,有違禮數。只好關切的盯著她的手背,望了許久,催促道︰“這燙灼傷,若處理不當,最易瘡潰留疤,還是快快去敷藥吧!”
覃子安點點頭,放開手心里攏著的女兒的手,口中催她下去上藥,慈愛的目光卻落向一旁滿臉緊張的司徒逸。那青紫蒼老的唇邊,滲出一抹許久不見的寬慰笑意。
覃楠兮起身向外,看著一左一右的兩人關切的眼神,滿心的震驚遠超手背的疼痛。
听到萬民上書,請隆慶帝“禪位讓賢”這樣驚天的大事,自己的父親和司徒逸,這兩個當朝一品重臣,竟然同時神色無異。似乎這一切,他們都早已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