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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兩月之後就是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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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這還是靜妃第一次操辦年節。北疆上官大將軍已經領了幾十萬兵馬與匈奴開戰，宮里頭過年也得簡素，既要勤儉安排，又不失體統，靜妃的活不容易。
&nb除夕之前的幾日她忙得不可開交，召見六尚和各宮的管事們議事，很是辛苦。采買各類年貨的預算開支她算了一遍又一遍，定下了要置辦的東西又被尚宮局苦著臉哀求，說這點銀子買不出好貨來。左省右挪，連夜趕工，她總算將大年的一應事宜安頓好。她做事細致肯用心，最後倒也樣樣妥帖，上頭的皇上太後瞧著除夕的安排，都說不錯。
&nb到了除夕夜宴那日，嬪妃們照例聚在了交泰殿。皇上太後接受百官朝見勞累一天，此時還要按著禮數坐在上首，都面露疲態。蕭皇後病得連走路都困難，無法列席夜宴，皇帝右手邊的位子遂空著，其下第二位上頭坐的自然是靜妃。
&nb因少了皇後，筵席上都是靜妃代替中宮，起身為皇上、太後斟酒布菜。靜妃性情溫婉，服侍起丈夫和婆婆來十分體貼，還細心地將皇太後所食用的江米團換成了薏仁水晶丸子，說是年邁之人不宜食用江米。皇太後對此微微點頭，卻不與靜妃多言，只側頭與皇帝道︰
&nb“皇後的身子如何了？除夕大宴都不能列席，御醫的診治都沒有成效麼？”
&nb提及蕭皇後，拓跋弘的面上也露出憂慮︰“皇後這病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起色，她時常咳血，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御醫們也沒有辦法。此事勞煩母後費心了。”
&nb“哀家不是費心，只是她身為國母，可不能就此病下去。”皇太後微微嘆氣︰“她是你結發妻子，是大秦的皇後。若一病不起，今後還有誰能擔此重任，為皇上、為大秦分憂？皇後的病是要緊是，皇上一定要早日尋到神醫，治好皇後。”
&nb拓跋弘點頭稱是，低頭飲酒掩飾眉色間的沉郁。要治好蕭皇後何談容易？滿宮的御醫都束手無策，還指望著江湖中出一個隱姓埋名的神醫？
&nb一旁的靜妃不言不語地，心里卻沉悶。好好一個除夕大宴，提那半死不活的晦氣人做什麼！
&nb皇太後就是個冷淡無情的人，她心里只有大秦與社稷，在她眼中，蕭皇後不是個好兒媳，卻不能病死了，國母的體統和責任還等著她去扛。而皇後之下的嬪妃們，沒有一個能有資格取代皇後。
&nb靜妃明白，想要取代中宮，並沒有想象中的容易。
&nb底下嬪妃們互相敬酒，和樂融融，看著倒是喜人。林媛舉著甜茶與身邊趙淑媛說笑，長寧帝姬規規矩矩地捏著納福點心吃，趴在林媛膝蓋上的拓跋琪小朋友則在睡大覺。
&nb和同齡的小朋友不一樣，拓跋琪不愛鬧不愛哭，對吃食都不怎麼感興趣。溺愛他的皇祖母日日都賞賜棉糖和奶提子給他，東西最後大半進了他娘嘴里，或是被精力旺盛、喜歡爭強好勝的五皇子搶走。
&nb林媛表示這孩子真好帶。
&nb片刻之後幾個宮女端了菜品上來，是一道薏米枸杞打糕的甜點，特意給幾個皇子皇女準備的。五皇子剛長了乳牙，身手敏捷地掙脫了之凝嬤嬤的懷抱，爬到長桌上抓起一塊就往嘴里塞，嚇得謹嬪慌忙去奪︰“你還小，不能這麼吃，可別噎著了……”趙王和長寧兩人都坐得筆直，等身邊的宮女拿著小瓷碟子夾過來服侍他們。
&nb而拓跋琪還在睡覺。
&nb林媛坐不住了，這除夕夜宴的糕點平日里是吃不到的，人家孩子都知道搶，自家兒子可不就吃虧了！再等一會子那五皇子肯定會把兩個人的份都吃光。
&nb她伸手推推拓跋琪的小胳膊，沒反應；又掐臉蛋，拓跋琪吐出兩個小泡泡，眼楮閉得更緊。
&nb她無奈嘆氣，趁人不備伸手將三塊糕點捏進了自己嘴里。唔，味道真不錯……
&nb正在此時，長寧帝姬將咬了一口的薏米轉身吐在了宮女手中的帕子上，又將身前的碟子一推，道︰“都拿下去，本宮用好了。”
&nb趙淑媛眉頭微皺。這些東西都是皇太後的賞賜，大過年地，這副樣子讓人瞧見了成什麼體統。
&nb長寧看到母親的神色，嘴唇輕輕抿起來，又勉強拿起另一塊糕點塞進嘴里。她一貫是個懂事早熟的孩子，早已學會喜怒不形于色，也學會了言不由衷地說話做事。原本一塊不好吃的糕點難不倒她，但這一次咽下去後，她嗓子眼都泛著酸水，最終忍不住又吐了出來。
&nb與趙淑媛交惡的懋嬪等人發現了動靜，齊齊看了過來。
&nb“長寧！”趙淑媛低低怒喝。她不是不疼愛女兒，而是她明白在這座宮里，她們母子的地位不過爾爾。長寧根本沒有任性的權利，此時不學會忍受，將來遲早吃虧。
&nb“看起來，長寧帝姬很不喜歡太後娘娘賞賜的糕點呀。”懋嬪以扇掩唇輕笑︰“淑媛姐姐，帝姬還是小孩子，您就不要逼她了，瞧著真真可憐見地……”
&nb趙淑媛一時滿臉漲紅。此時皇太後和皇帝也看了過來，拓跋弘開口道︰“小事而已，淑媛不要太小題大做。”說著招手道︰“長寧過來，告訴父皇你喜歡吃什麼？父皇讓人給你做。”
&nb長寧冰雪聰明，此時哪里敢真的要求些什麼，連忙跪下道︰“是長寧這幾日染了風寒，胃口不好而已，糟踐了皇祖母的糕點，實在有罪……”
&nb“喲，你受涼了？”皇太後連忙道︰“是冬日里穿的少了麼？還是你夜里踢被子？”
&nb長寧臉上騰地紅起來，果然裝病不是好辦法，皇祖母又開始刨根問底了！
&nb只好連連擺手，吞吐道︰“不不，是……是我昨天玩蹴鞠，玩得久了……累得皇祖母操心了。”
&nb“長寧帝姬因貪玩受涼麼？”還未等皇太後說話，懋嬪就驚呼出聲︰“衍慶宮的奴才們都是怎麼當差的呀，帝姬玩得玩了，就不知道好生服侍勸阻麼，竟讓帝姬在外頭凍病了！另外，長寧帝姬您是女孩兒，本就該學著貞靜，怎能玩蹴鞠呢！沒得日後心野了……”
&nb“懋嬪！”趙淑媛雙手緊攥，滿面怒火。
&nb長寧看著自己的母妃和懋嬪爭吵，再看太後張羅著命人拿厚衣裳給她換，不由頭疼起來。不過就是一塊糕點，惹來這麼多麻煩！
&nb她動了動唇，心一橫道︰“皇祖母，請听兒臣一言。兒臣……兒臣並不是受了風寒，只是近日貪嘴，積了食，這才吃不下糕點。”
&nb說完這些她的小手緊緊握著袖擺，恩，這個理由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不會被人找到漏洞吧？
&nb“長寧帝姬怕不是積食了吧。”突然地，人群中一女子起身，遙遙朝皇帝行了禮，上前跪下道︰“嬪妾覺著，是這糕點不合胃口，帝姬又不敢說，這才遮遮掩掩地。”
&nb趙淑媛惱怒地回頭，看見那女子的容貌時愣了一愣︰“你是……”
&nb“嬪妾是采女王氏，淑媛娘娘恐怕不記得了。”王采女低眉順目地跪著。
&nb上席的皇帝太後都面露不悅之色。王采女身份低微，只因著除夕大宴後宮，這才能夠列席，平日里連在皇上面前露臉的資格都沒有。此時她站出來說話，拓跋弘只會認為她不懂規矩。
&nb“王氏，你先退下，長寧身子不適，待會子讓御醫來瞧瞧就好了。”皇太後人精一般，這會子早明白了長寧這孩子在耍什麼心眼，自然不願點破讓她難堪。
&nb王采女身子微微顫抖，長久以來的卑微讓她習慣了恐懼。她緊緊咬著唇，最終大膽昂首道︰“還請太後娘娘听嬪妾一言！嬪妾從前就是尚食局的宮女，比常人更懂得食材。長寧殿下的這塊糕點……”說著伸手拿起長寧吐在帕子上的那塊，瞧了兩眼道︰“這東西怕是有些問題。”
&nb“你說什麼！”皇太後猛地驚起。她雙目大睜著，隨即吩咐左右︰“快，將薏米枸杞打糕都端走！”一回頭又見五皇子一手拿著一塊啃得正歡，慌忙奪下來︰“來人，將五皇子抱下去，讓他將東西全吐出來！謹嬪，你是怎麼看孩子的，就算糕點無事，也不能讓五皇子吃這麼多啊！”
&nb天地良心，謹嬪是真心對五皇子好，五皇子是她後半生的希望，日日捧在手心里都嫌不夠的。她此時已經顧不得太後的斥責，哭喊著拍五皇子的脊背︰“吐出來， 兒，快吐啊……”
&nb大殿內已是慌亂成一團。謹嬪哭得岔氣，趙淑媛抱住長寧尖叫著︰“竟有人在糕點中下毒麼！長寧，剛才你吃下去了是不是？快，快吐出來啊……”
&nb滿頭黑線的林媛趁亂再次塞了兩塊在嘴里。果然宮里的人都患有被害妄想癥，不論王采女說的是真是假，萬一真有毒呢？
&nb王采女看著眼前的混亂，腿都軟了。最終她不得不上前抓住了皇太後的裙擺︰“太後娘娘，這糕點里頭並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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