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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闻其详。m.biquge85.com”
考虑到双方即将做成一笔大买卖的可能性,哪怕没有多少期待,但出于礼貌,田中重彦还是客气了一句。
其他的几个人则交换了一下眼色,明显心存疑虑。
宁卫民却只是微微一笑,看上去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诸位听好了,我送给诸位的建议是,与其费力不讨好,逆势维稳股价,不如看清大势,顺势而为。”
宁卫民话刚出口,eIe董事会的几位就炸了锅。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戒心大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纷纷质问起来。
“顺势而为?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打压自己的股价不成?”
“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们真要这么做的话,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一时间,群情激愤。
不过,宁卫民也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计之内。
“为什么不可以?怎么就是自寻死路?”
宁卫民笑容收敛,反问一句,随后语气却越发认真起来。
“恕我直言,eIe现在的状况是内忧外患俱全,无比的艰难。内有财务窟窿需要掩盖,外有越来越多的做空者虎视眈眈,如果不行非常手段,很难改变这种困境,让诸位,以及诸位代表的企业从泥潭中拔出腿来……”
“那也不能像你说的这样办啊。原本股价就够低了,再低就是雪上加霜。岂不是着了对手的心意?”
不等说完,信托公司的中村忍不住插了句口,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再相信宁卫民的理智了,直白表达担忧。
“我们要的是维稳股价,甚至是急需提高股价,而不是缴械投降。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可凭借贵方现在的资金实力,马上去拉高股价。又能做到吗?即使我不再参与其中,难道你们认为凭借eIe现在的条件,就能胜过美国投行大摩吗?要知道,两个盖子,可盖不住十个碗。与其在金融战场输掉最后一点资金,那还不如反过来,干脆在大摩行动前抢跑……”
“抢跑?”宁卫民的形容词,对方明显都没听懂。
卖保险的小林中发声,代表几位同伴表达了疑惑。
“对,就是抢跑。”
宁卫民却频频点头,确认这就是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如今的形势各位应该都看得出来,一切条件都对做空的有利,对做多不利。所以诸位与其迎难而上,与大摩争锋,还不如由你们自己主动先往下砸盘。毕竟做空也要筹码的,大摩手里的筹码怎么和各位比,股价一旦剧烈下跌,他们也就没了获利空间,所以这样做,可不是什么趁对手心意,反而可以了结对方做空的心思。”
“至于股价下跌,也不用怕。虽然短期肯定会进一步造成金钱上的损失,可那只是浮亏,随后只要能用更低的价格买回来就好,浮亏也就成了大赚了。何况做空之后还能反手做多,先经过进一步下杀,股价向上的利润空间反而更加广阔。”
“如果你们这样做,好处至少有三。一是可以捞一票,壮大自己的资金实力。同时也能粉碎大摩做空的险恶居心,让他们为你们白忙一场,抢走他们想要的利润。第三能进一步释放利空消息,收集不稳定筹码,为反手做多减少上行阻力。这难道不好吗?”
不得不说,虽然“置于死地而后生”和“不破不立”是大多数华夏人都懂得的道理。
但对于大多数贪婪和怯懦并存的日本人来说,这样孤注一掷,剑走偏锋的策略却是闻所未闻的道理。
先天文化上的劣势,让哪怕是研究过《孙子兵法》,喜欢《三国志》的日本人,也未必就真能把“围魏救赵”和“欲擒故纵”这样的策略用好,更缺乏关键时候“背水一战”的勇气和眼光。
另外,尽管这个年代,日本证券业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了,日本券商更没少搞内幕交易和股价操纵。
可问题是,毕竟日本金融市场全面开放才没几年,过去日本证券行业只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的一个小圈子,日本人的眼界和内幕交易水平相对有限。
最多也就是利用不实消息炒作,或者放放老鼠仓拉抬股价,又或是股权贿赂政客而已,大多都是做单边市场。
否则他们也就不会上美国人的当,把股指期货当成好事了。
何况长久以来,日本企业为防止被外人收购,多是采用关联企业交叉持股的方式。
这有利于股权和股价的稳定,对于想要坐庄炒作的资金却很有难度,必须内外勾结才行。
这就导致,几乎没有几家企业经历过在短期内就能造成股价剧烈震荡的金融战争。
所以说,宁卫民的话对eIe董事会的几个代表而言,完全堪称是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当场就把他们冲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惊诧、恐惧、矛盾、赞赏、兴奋、激动……等等情绪涌上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张大了嘴巴,却又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他们总算是搞清楚了宁卫民的想法,但是一时又无法接受,偏又说不出哪儿不对来。
过了起码也有两三分钟,众人之中的年纪最长的田中重彦才好像消化了一部分的内容,率先开口。
“宁先生,您的建议实在是……实在是让我一言难尽。我个人是很佩服您另辟蹊径的想法和勇气,但说实话,这个方式风险太大了,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很难估量。何况,即使成功,这么做造成股价大起大落,也会让不知情的股东蒙受巨大的损失。我很担心其他股东的反应。我们这些人虽然可以代表董事会,但也需要对自己所代表的企业和其他股东负责,这样激进的方式简直……简直就是玩弄人性,会让我们饱受批评的。所以……”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遗憾的神色,摇了摇头。
很明显,对方这是怂了,也明确表达了明哲保身,坚决拒绝的态度。
要是一般人,屡屡争取,却碰了个软钉子,话到这份儿上大概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问题是宁卫民……他是普通人吗?
他对于人性一直都有着深刻理解,尤其经过康术德的调教,他深知自古以来,所谓英豪者无非是“心狠手辣脸皮厚”罢了。
而且经历了两世人生,他的肚子就跟杂货铺儿似的,装的什么牛黄狗宝都有。
此时眼瞅着鱼都在鱼钩边上晃悠了,他怎舍得就此放弃?
被拒绝,不存在的。
对方不上钩,那只能说明忽悠得还不够啊,还得舔着脸再上点力度。
“您的话我无法赞同,什么事情能够没风险啊?就连走在马路上都有可能被车撞到,难道不是吗?恕我直言,股票市场就是用风险来换利润的地方,股价的涨跌本质上就是一场概率游戏罢了。如果无法看清这一点,那还不如完全退出的好。不是我多嘴,既然贵方在资本市场的金融游戏里已经失去了太多,那么要想快速找到方法弥补巨大的损失,那也有在这个金融游戏反败为胜才有可能。除此别无他法。我想您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一点吧?”
宁卫民继续坚持的劝说,多少有点无礼,这样固执的态度让他面前的几位都很惊讶。
尤其刚刚端起咖啡杯的田中重彦本人,差点就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宁卫民接下的来的话仍然牢牢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再顾不得什么细枝末节。
“坦白讲,从个人角度出发,我是能理解诸位的一心求稳的苦衷。不过我不得不说,eIe的股价分明已经处在崩盘的边缘,而且已经让投资者信心殆尽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大摩才觉得有机可乘。我不妨透露给诸位一个消息,今天可不光诸位约我见面,大摩同样要约我见面,我想我不用多说,各位应该也能猜出他们的目的吧?这绝不是我危言耸听,现在诸位身处陷阱却不自知啊。”
“你是说真的?”
听到这个消息,田中重彦大惊失色,其他人也一阵骚乱。
“大摩……这帮家伙!都是吃腐肉的秃鹫!”
“完了,看样子,周一开盘,我们真的很危险呀!”……
但随即而来的,又是众人新的不解和加倍质疑。
“宁先生,你未免也太好心了?”
“是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难道你就不想和他们见面,谈谈合作吗?”
而宁卫民则大言不惭装起了圣人。
“我不想。我当然不想。我已经赚够了,怎么可能愿意被美国人利用?何况今天贵方的诚意也打动了我,我现在是真心想求和解。”
他也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笃定了对方已经没有更多选择。
“总之,现在诸位应该清楚了,以当下情况而论,即使我停止做空也无法改变什么。想来,周一开盘,如果大摩动手,贵方别说直接去拉抬股价了,就是想维稳都难。各位如果再这么固执己见,到时候eIe股价崩盘就不可避免。一旦诸位资金耗尽,这场金融交锋败北,恐怕就连你们自己的利益也难保证啊,弄不好还得承担相应的责任。我虽然佩服各位无私的责任感,但还是得提醒诸位一句,是不是先得保住自己,才有可能关照他人呢?”
好嘛,虽然是还没有发生的事儿。
但宁卫民就像钻进这些人肚子里一样,稳准狠地戳中了他们的软肋。
此时,包括刚才拒绝的田中重彦在内,eIe董事会的几位代表,面容都出现了紧张、胆怯和郁闷的神情。
好在此时,宁卫民又像及时雨一样给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才算没让他们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
“我再重申一遍,目前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给各位的建议才是成功率最高的建议。之所以诸位觉得这么做胜率低,只是还没把问题想透而已。”
“别的不说,难道还能有谁比在座的诸位更了解eIe的情况,更容易控制利空和利好消息的人吗?就是美国投行也不如诸位啊。”
“在座的诸君才是eIe集团的控制人,你们控制着最直接的利好和利空消息,那还有什么要畏惧呢?各位完全可以利用对外公布的消息,就可以随心所欲去操纵股价走向了。”
“利空方面其实不用多说,现成的坏消息多的是。哪怕贵方什么都不做,周一开盘大摩应该就会替诸位动手。说句大白话,水到渠成,要想让股价下跌太容易了。但反过来看,诸位正好抢先抛售。”
“至于随后大家需要担忧的,无非也就是低吸之后,股价拉不上来。被大摩继续狙击罢了。其实这个问题你们大可不必过虑,因为我们双方一旦达成资产转让交易,且金额高达一定的数目,比如一千亿日元以上。那就是现成的大利好。”
“eIe集团不但能从交易中获得资金,而且甩掉了一部分经营包袱,这个消息起码价值两千亿日元。大悲之后再见大喜,股价一定会有巨大的反应。再加上股价经过充分下跌,能卖的人都卖掉了,上行阻力也没有多少了。要想来把股价重新拉起,没多少难度。”
“我这边也会尽力配合你们。首先,有关资产交易的价格,我不会太苛刻的,我给出的价格,一定让贵方对股东交代得过去。还有,如果我们今天就能签订意向书,我甚至可以预付给你们两百亿日元的定金,周一就能到账。当然,如果你们对我还持有的股票,存有顾虑,我也可以保证在周一彻底清仓退出。这样你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怎么样?如果像我说的这样去做,胜率应该不低了吧?诸位怎么看?”
好人啊!
简直就是绝世大圣人啊!
宁卫民如此呕心沥血为几位谈判对手考虑不算,甚至他要牺牲真金白银,自己那要以百亿日元来计算的个人利益。
这些话听上去可是太让人感动了。
可这合理吗?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人啊?
而且商场上的人又哪儿有轻信于人的?
尤其是今天来的这几位都是经验阅历丰富的中年人,他们要是敢信宁卫民,那都对不起他们的岁数。
没得说,该有的询问自然要有。
有一个算一个,这几位尽管已经动心,但必须得先问清楚了宁卫民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图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我要的当然还是高桥治则啊。”
宁卫民眼神闪烁,嘴角露出了尽在不言中的笑意,“我干脆直说了,在我看来,贵方如果想要砸出更低的股价,我想没有什么利空消息比爆出高桥的金融问题更好的了。而且股价继续深度下跌,高桥治则个人的融资盘就会爆仓。作为借款方,长信银行是不会坐看损失造成,肯定会提前平仓的吧?就是这样了。我之所以愿意配合诸位,其实就为了一件事,我要让高桥治则破产,并且要把他以金融犯罪的名义送进监狱。你们能答应我吗?”
四个人四双眼睛,齐齐瞪得滚圆。
同一时间,甚至还有某人倒抽冷气的声响。
真是用心良苦啊,谁也没想到宁卫民绕了半天圈子又绕回这个问题来了。
他竟然如此执着,这是有多恨高桥啊!
尤其这番谋划,那真叫一个毒啊!
不过说实话,这个时候,情形确实有了较大的变化,有些事和刚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并不仅仅是这些日本人重新认识了宁卫民的为人,关键是他们重新定义了高桥治则的价值。
不用说,相比起保住一个对eIe造成莫大损失的高桥治则,一个已经没什么用处的前社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即使是庆应毕业的又怎样?每年庆应毕业生多了,大多数也不过是打工人而已。
现在当务之急,当然是救eIe,保住他们自己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更何况,这件事操作好了,他们个人也很有可能利用老鼠仓大捞一票呢。
高桥那个已经没用的废物,舍弃就舍弃了,其实也不算冤枉,都怪他自己咎由自取,得罪了这样的人物。
所以……竟然没有人一个人像最初那样果断回绝宁卫民的。
田中、中村、小林还有土屋,他们彼此对视了几眼,然后就像心有默契似的,不顾形象的把头凑到了一起,低声商量起来。
而此时此刻,看到这幅情景,宁卫民心里只有一片心想事成的轻松。
说白了,对方这种前后不一的态度就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他笃定不会有其他的结果了。
这件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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