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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宫闱和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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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寒门宰相 | 作者:幸福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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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7章 宫闱和皇储

    夜中。www.biquge500.com

    烛影摇红,陈师道一席青衫坐在桌案前。

    窗外夜雨淅沥,案上摊着典制,朱笔勾画处正是“三班分奏”旧制。

    “陈兄此言当真?”对座官员捏着茶盏的手一颤,“如今都堂议事三省共决,为何恢复先帝分班奏事?”

    陈师道一手握着茶盏言道:“诸位,汉唐盛世,皆因台谏敢言!”

    “今三省枢密同议政事,看似堂皇,实则……”他忽噤声,望见窗外有身影掠过。

    陈师道转而提壶斟茶:“诸君且看——前朝三班奏事时,中书拟诏、门下封驳、尚书执行,各司其职。哪似如今,一纸敕令出都堂,连黄门画押都成了过场!”

    座中有人变色:“慎言!”

    “怕甚么?”陈师道望向窗外道:“朝堂上有权臣。”

    众人噤若寒蝉之际。

    陈师道却朗声道:“司空有大功于天下,但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乃我等之志——诸君,这致字就是堂堂正正的谏诤之意!”

    ……

    元祐二年三月初一,汴京皇城。

    钟鼓齐鸣。

    破晓的晨光穿透云霭,越过高大的宣德门,洒在大庆殿的琉璃瓦上,宛若天宫琼楼。

    大庆殿矗立于汴京皇城中央,面阔九间,殿宇纵深如渊,可纳两万余人。

    殿前玉阶高耸,两侧雕栏环绕蟠龙,石狮怒目。殿中空间恢弘至极,两千余名官员肃立其间,紫袍玉带如林,朱紫青绿如虹铺展,却仍显空旷。

    禁军甲胄森然,执戟立于殿角。

    穹顶藻井绘日月星辰,梁枋饰以金漆云纹,地面青砖如镜,映出百官身影。

    此刻户部尚书曾布手捧黄绫奏章踏过门槛。

    千官目光如炬,聚焦于那卷象征天下民数的册籍,肃穆之气弥漫殿中。

    “启禀陛下,“曾布声如洪钟,“元祐元年终核验,天下主客户两千零九万六千户,丁口四千五百余万——此乃开国以来天下人口首破亿兆之数!“

    殿中嗡然震动。

    天子端坐龙椅,冕旒轻晃。

    众大臣们都是震撼。

    而大臣们也知今日场合特殊,向太后第一次没有参与,而是让尚未亲政的天子在殿中接受百官的朝贺。

    向太后正逐渐将权力移交给天子。

    文彦博故意道:“嘉祐时天下户不过千万,今竟倍之?“

    “陛下实可喜可贺!”

    黄履出班道:“陛下,此古今未有之事!”

    章越紫袍玉带立于玉阶之侧,闻言向天子拱手:“此乃陛下德化所致。熙河拓疆得民三百万,又得四州五十万口,湖广改土归流纳籍八十万,更赖占城稻广植江淮。“

    话音未落,苏颂已出班道:“今时不同往日。司空改良役法后,五等户免钱复业者,仅两浙路即增三十万户。”

    章越欣然这一次元祐重新造册,户数突破两千万,

    其中丁口四千五百万(成年男子十六至六十岁),加上女子小孩老人,一户人口平均五人以上,总人口早已突破一亿。

    这是从古到今的第一次。

    历史这个数据是宋徽宗的大观三年突破,当然这主要多亏了占城稻。

    而今则是元祐二年便达成了。

    其一章越主政下,攻取党项灵州等,以及开疆熙河路,拓边湖广所新添的五六百万人口。

    其二是变法改革,熙宁九年时,三司使沈括就发现在籍老百姓户口数急剧下降。因为按照王安石原来的免役法,五等户的百姓不仅要服老役,还要缴纳免役钱。

    地方上要么对五等户进行隐报,要么就逃亡,导致治安恶化。到了元祐时,司马光废除免役法这才恢复。

    因此另一时空历史上元丰朝廷记录在案的总丁口一直在下降。沈括身为三司使自必须上报朝廷。而对朝廷而言,失去在籍人口意味税赋,劳役失去了源头。

    朝臣们主张如隋朝大索貌阅,唐朝括户之法重新编民,对于逃亡百姓进行重治,后来见这一招不管用,又提出甚至赦免脱户流民之罪让他们重归户籍。

    是章越在元丰时改良了役法,免去了五等户役钱,才使得地方在籍人口在账面上的数字又重新增加。

    现在人口过亿了,达到了历史上的顶点。

    天子面有喜色。

    重臣接连出班贺颂,声浪如潮。

    片刻后章越出班道:“陛下,此诚足喜,但亦足忧也。”

    众大臣们心道,章越何出此言?

    其实大臣们早都知道大宋人口破亿之事,章越今日在朝议上抛出,显然不是专门为天子庆贺此事,而是有的放矢。

    但见吕公著出班道:“陛下,本朝户口视西汉盛时仍有加也;隋唐疆理虽广,但论户口尚有所不及。”

    “此乃先帝和陛下洪德所致,不知忧在何处?”

    章越道:“观唐宋税制之变,唐从租庸调改行两税法,乃均田制败坏所致。百姓逃亡,致户籍散失。改行两税法按田亩征收,其因在于人会逃亡,而田亩不移之故。”

    “唐制本不许买卖田亩,而本朝却不立田制,然土地兼并未如唐朝般剧烈,何故?盖因本朝丁税轻而田税重之故。”

    “国初百业方兴,田亩人丁俱有定数,税赋自然均平。然历数百年,从太祖朝时,人口自三千万增至今日逾亿。此乃赋税已竭,再无增益之法。嘉祐六年臣制策中,仁宗皇帝已感叹‘利入已浚,浮费弥广’。”

    利入已浚用博弈论的话来说就是,已经没有帕累托改进的空间。

    土地还是这么多,但人口多了三倍,资源分配到每个人头上就剩三分之一。

    垦荒也会垦到无田可垦。

    地承载已近人口极限,此即所谓马尔萨斯陷阱。若不及早应对,帝国必衰,重演汉末唐末故事。人口剧减至某一水平后方能渐次恢复。

    天子问道:“那要如何破局呢?”

    一旁黄履出班道:“臣以为破局之道有二:一则内敛自耗,如重新丈量田亩、追缴隐户;二则开疆拓土。然前者终非良策,譬如一室之内,众人争食,终至匮乏。每动一刀分田,非但损耗渐增,更触动豪强利益,徒增纷扰。”

    章越听了黄履的话,心道对方不愧深谙己意。要破解马尔萨斯陷阱,古代王朝无非两途:一则内敛自耗(即所谓内卷),二则向外开拓。

    单单内卷肯定是不行,熵增定律告诉我,封闭系统的内循环最后只有归于沉寂。

    就好比重新切蛋糕,你每个刀子下去了,蛋糕的总量都会在不起眼处少去一点,这就是内耗所至。更不用说你还触动了别人的利益。

    所以要向外开拓。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技术的提升。生产力的提高改变生产关系,对内外都进行结构性调整。不过生产力不是想提高就提高,特别是对章越这个半吊子理科生而言。

    章越道:“陛下,天下财赋,如汲深泉。“

    “唯有双管齐下,方可以破局!”

    章越语毕,众大臣嗡嗡私语。皆以为大宋人口破亿,实乃‘轻舟已过万重山’,盛世之始。孰料章越所言,竟是‘将登太行雪满山’,一场危机迫在眉睫。

    章越用意已很明显了。

    章越紫袍玉带立于玉阶之侧,朗声剖析盛世隐忧,言辞如金石掷地。

    整个大庆殿,仿佛是整个大宋数百军州的缩影。

    朝会散去,众大臣议论纷纷。此番朝议不过微澜初起,而众人皆知,随之而来的将是席卷大宋数百军州的飓风。

    ……

    章越离开大殿,便坐上了肩舆。

    沿途百官无不避让于道,躬身行礼。

    章越在肩舆里闭目歇息,考虑着一会都堂会议。

    行至途中,彭经义敲了敲箱壁,递入一张纸条。

    章越睁眼看了一眼纸条,但见上疏太学博士陈师道昨夜在官员聚会时言语,要恢复前朝时的三班分别奏事。

    章越一看,心头怒起。这陈师道是何许人?渊源确也不小,乃曾巩举荐。昔年章惇为执政时欲招揽之,陈师道曾言:“士不传贽为臣,则不见于王公。

    后苏轼举荐其为太学博士。章越亦曾览其文章,确有其才,见解不凡。

    以章越之位,自是求贤若渴。见此人才,早已留意,置于观察之列。

    现在陈师道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苏轼真是进人不严。

    或者苏轼压根就没这么想,他自由散漫习惯了,所以引荐来的人也是这般。

    章越心道,寻常政事尽可商议,言语偶有失当亦无大碍。然权力之根本,绝不容质疑与挑衅。否则上行下效,纲纪何存?‘芳兰生门,不得不锄’

    章越遂吩咐道:“令蔡元度寻个由头,罢了其职,逐出京师!

    “是不是要与苏学士交待则个?”

    章越道:“不必。”

    “是。”

    彭经义得了言语,当即离开了章越的肩舆,没入宫墙旁的一个小门中。

    百余人的元随亲从仍簇拥着章越的肩舆,继续在宫中前行。

    ……

    宰执们齐聚于都堂。

    元丰改制恢复三省后,尚书省即设于原殿前司廨舍之地。自左右仆射官署,下至属官吏舍,共有屋舍四千余间。建筑恢弘壮丽,几与宫内紫宸殿等殿宇相埒。元祐以来,宰相威权之重,可见一斑。

    此外,宫中尚有中书、门下两后省。

    门下后省设给事中四员,以及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左司谏、左正言各一员,起居郎一员,符宝郎二员。中书后省设中书舍人六员,以及右散骑常侍、右谏议大夫、右司谏、右正言各一员,起居舍人一员。后省长官,给事中与中书舍人,实为核心。

    都堂议事,每日一会,五日一大议。今日正值大议。左相章越、右相吕公著一左一右,居中面南而坐。平章军国重事冯京、文彦博则分居左右侧席。尚书省官员居左席,依次为:门下侍郎苏颂、中书侍郎李清臣、尚书左丞黄履、尚书右丞许将。枢密院官员居右席,依次为:枢密使沈括、枢密副使安焘、枢密副使吕大防。

    元丰改制后,三省权力显著提升。先前王珪任门下侍郎时势弱,盖因门下省封驳、审议之权,实操于天子之手。故王珪难以置喙,反是掌有请旨之权的蔡确权重一时。

    当今天子尚未亲政,大小政事多由章越决断,故门下省权重得以彰显。

    而枢密院如今权柄,泰半已为尚书省兵部分去,然其依旧位高权重。盖因枢密院可预闻并参议朝廷军国大事。但凭此权,得以跻身最高议政之列,便无人敢轻慢。堂议中一言一行,皆有堂吏记录在案,面呈天子。所议为何,立场如何,票决何方,皆历历可查。此制正是防范权臣遮蔽圣听、独断专行之设。

    当初令枢密院参与都堂会议,乃高太后之决断,足见其于权力制衡一事,确有敏锐之处。

    堂吏呈上议簿,章越等人一一画押后,会议方始。给事中黄裳坐于旁案,专司记录众宰执言论。另有一名书吏同步抄录,以为对照。

    章越清了清嗓子道:“此番章直征讨交趾,章惇经略湖广,王厚驰援河西,皆需调兵。”

    “朝廷需从中枢调遣禁军,轮番更戍。”

    章越心道,朝廷当务之急在于裁撤冗兵,然裁撤须有由头,否则易犯众怒。故征调禁军赴交趾、湖广、熙河路征战,胜则犒赏,败则……自有处置。然面上自不可明言此意。

    “此外,朝廷欲推行方田均税法,当先彻查宗室、官员隐田之事,以为表率,下方州郡方可依法施行。此事今日亦需议决。”

    文彦博、冯京皆在侧席聆听。众人皆宦海沉浮数十载,章越意欲何为,心知肚明。此乃借对外用兵之名,行对内整顿之实。

    文彦博与身旁冯京对视一眼,心下皆想起朝议前冯京对他与吕公著所言:“今之大宋,颇类东晋。倡言北伐者,多为权臣固位树威之策。”

    “遍观东晋,朝野上下真以克复中原为念者,能有几人?”

    “无非假此名目揽权罢了。而今章度之借交趾、湖广、河西用兵之事,其初衷恐亦非在疆土。”

    “虽战事规模皆不甚大,然足令其总揽事权、累积战功威望,使权位愈固,无人可撼。”

    言及此处,文彦博忆及冯京当时痛心疾首之状:“吾等断不可令章度之效卫、霍故事!”

    文彦博自亦反对。他文家不仅在熙河路,于河北、洛阳亦广置田产,其中多属隐田。地方官府素不敢问,遑论稽查。章越若行清丈,首当其冲者,非他文彦博莫属。

    文彦博清了清喉咙道:“眼下朝廷人口已破兆亿,四海升平,称之盛世亦不为过。何必再伐河西、征广源、讨梅山,徒生事端?”

    “多此一举乎?”

    一旁苏颂接口道:“司空今日于朝堂已明言。”

    “人口破亿,固为盛世之象,亦乃危机之始。”

    “若不锐意开拓,一旦固步自封,则悔之晚矣!”

    黄履应声道:“正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朝廷岁糜巨帑以养禁军,然兵多而不能战,如此虚耗,所益何在?”

    “唐行府兵,兵农合一,朝廷岁费尚可支撑。今行募兵,供给衣食住行,耗费远甚,然战力反不如昔,此何故耶?”

    李清臣道:“这又回到当年范文正公冗兵,冗官,冗费之说。”

    “若庆历年间真能革除积弊,何来熙宁变法之事?”

    文彦博道:“诚然,事须究其源流,问其延革。先帝尝言:‘天下致乱者,多是无赖不逞之徒。艺祖(太祖)平定天下,乃悉招四方无赖不逞之人以为兵。’”“此辈以制度约束之,则不敢为非作歹,反藉此安身立命,化为良民。故能天下晏然,鲜有叛民,此诚自古所罕有。”

    文彦博此言,众宰执皆表赞同。

    章越心道,范仲淹的冗兵问题怎么产生?

    还不是太祖用朝廷的兵制来收容那些‘无赖不逞’之人,以避免他们作乱吗?

    冗官不也是如此吗?朝廷用官位来笼络知识分子阶层。

    冯京道:“韩非子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冗兵、冗官之弊固有,然此实乃朝廷坐享太平之代价。”

    “当以范文正公前车之覆为鉴。”

    范仲淹看到财政压力太大,就是撤除冗兵,冗官导致什么结果。

    而今章越要裁撤禁军,查权贵隐田,不是又回到范仲淹的老路上去了吗?

    章越心道,没错,太祖这条路是可行的,宋朝统治体系一直非常稳固,但任何事有好就有坏,这样的结果就是财政负担太大。

    百姓们过得就苦了。

    所以宋朝财政收入固然远胜于唐朝,可是都来去养兵养官了。

    后来的王安石到蔡京都在变着法子想着怎么维持这个体系。

    王安石至少还裁撤了一些。元祐更化之后,蔡京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为了防止旧党复辟,那我就加大加量,让这个体系到大而不能倒的地步。

    你一裁撤就会犯众怒。这样我就可以更名正言顺地从民间收敛钱财。

    因此蔡京提出了‘丰亨豫大’的口号,进行毫无节制的财政扩张。历史上蔡京搞的当十钱和盐政改革,与到民间明抢有什么区别,整个国家的信誉都被败坏掉了。

    所以北宋末年,女真没有南下时,就有方腊宋江等大规模起义,早早显露出了亡国之像了。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蔡京被贬路上旁人问他,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不会预见国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蔡京说并非不知,只是以为轮不到我头上罢了。

    吕公著道:“修德安民也是自强不息!”

    “才破了灵州,朝廷本当予民休息,为何不安静了事,一意生事。”

    “大宋如今四海之大,所不足者,并非田土,用此何益。以青唐河西为论,距汴京马行五六十日之遥,日后如何照管。万一人心背汉,如此自处?”

    给事中黄裳一一秉笔记录。

    沈括对文彦博,吕公著道:“西北之势稍有缓歇,但是阿里骨之前叛迹已露,党项虽降心底不服,要持续用兵。”

    “而青唐遭到阿里骨侵攻多年,正谋报复。”

    沈括道:“不错,司空早有名言,用兵当积小胜为大胜。”

    “西北青唐蕃部众多,如同一盘散沙,一向是唯强者而附。这些年有棉桑之利笼络,兼之我军连战连捷,方才稳定,若攻势稍缓这些原先依附我们的蕃部依旧会动摇,会转而投向党项或阿里骨。”

    “何况收服河西,我们还有归义军曹氏这面大旗,足可号令旧部,抚慰汉民,可谓师出有名!”

    许将亦道:“交趾也是安定南方之要,此间算过,用兵所费合击在三百五十万贯,就算有什么差池,也不会超过五百万贯之数。去年平灵州所费不过千万贯,而内帑所出是两千万贯,若拿剩余一千万贯,平定交趾,河西,湖广,何乐而不为呢?”

    “尚可节余五百万贯。”

    吕公著道:“就怕五百万贯打不住,还有什么变故。”

    “辽国万一南下,又当如何?”

    沈括失笑道:“去岁一战,辽国业已胆寒,况今失党项强援,必不敢轻举妄动。且两国和议,正在商谈之中。”

    文彦博,冯京,吕公著尽管都有遏制章越权力的意思,但怕是事情一动,又要折腾各方。

    不过章越既小折腾不大折腾,也是罢了。

    他们也可以说一句我是有言在先,不是事后诸葛亮。

    最后让自己走上政治正确的高度,司马光也是这般办的。大宋朝堂,成事艰难,坏事却易。多数官员,无非随风倒而已。

    有着之前威望的加成,在都堂上一切皆依章越的意思而决。

    章越也知道文彦博他们只是表面反对,具体同意。

    身在官场胜利是暂时的,斗争是长久的。

    以往反对权臣的自己,如今被人当作权臣来打。

    你的位置变化了,利益也就跟着变化了,下一个敌人到底是谁,你也不知道。

    “见众人再无异议,章越起身决然道:“吾意已决:于凉州故地以西,重设归义军节度!”

    “以曹氏子孙为节度使!”

    大旗竖起了,可以想象归义军再度屹立于河西的场面,汉家故土重归怀抱。

    ……

    都堂之内,众宰执及堂吏本多感振奋,然议毕将散之际,忽见堂吏急匆匆闯入,高声道:“急报!辽军再度大举南下,已攻陷雄州!河间府城下亦现辽军游骑!河北安抚使李宪、河北路经略安抚使章衡联名上疏,恳请朝廷速发援兵!”

    众人皆惊,章越这边还同时对交趾,河西,湖广用兵,虽说规模都不大,河西出动熙河路经略使不到两万兵马,湖广不过万余,而交趾规模最大也不过是三万上下。

    但辽国这边不顾与宋朝议和谈判,却再度倾国南下。

    “耶律洪基显未汲取去岁教训!”沈括愤然道,然其面颊涨红——适才断言辽国不敢南下,转眼便被无情事实击破,且来得如此迅疾。值此危急关头,自无人再计较或嘲讽其误判。

    文彦博目光一闪,当即问道:“丞相,当如何应对?”

    章越清楚明白在大举灭党项前,辽国绝不会让自己这么舒坦。何况自己也被辽国打脸了。

    章越看众相公面上倒有惊慌之色。

    章越道:“诸公!”

    “局势纵恶,岂险过去岁契丹、党项联兵压境之时?”

    众宰执颔首,沈括亦稍稳心神。

    现在党项已是降伏,章越本要腾出手来收拾阿里骨,湖广和交趾,没料到辽国又再度南下。

    不过此事也早有预兆,两国谈判一直谈不拢,细节上一直不能落实。

    对于岁币的拉扯,还是议论不下,但大家还在谈。

    但辽国突然挥师南下,连章越也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

    都堂聚议散去后,蔡京急匆匆入内向章越行礼。

    “与辽谈判是尔的事,怎出了这样差池。”

    “一点预兆都没有。”

    蔡京已是事先得知了消息,知道章越必要责问自己,他一路上早已是想好了对策。

    蔡京正色道:“辽国去年确实有意谈判,其中必定出了什么岔子。”

    “辽国最要紧是榷场和岁币之事。如今借兴兵之事谈条件。”“我已是联络了高丽的官员,让他们出面与辽国交涉。高丽愿在中间说和,高丽也不喜我们与辽国交兵。”

    章越道:“你要本朝与辽议和?兵临城下时?”

    蔡京道:“眼下要与辽议和,不可再动刀兵。至少今年内。”

    “司空也可从容施展大策。”

    蔡京继续言道:“眼下让高丽出面与辽国说和,虽然有些丢人,不过也是能屈能伸的一段手段。”

    “与辽迟早是要算账,但当务之急不能算。”

    “眼下正是有不怕辽国的底气,方才敢主动抛出橄榄枝议和。”

    章越略作沉吟:“也罢。未握胜券,不宜浪战。与辽交锋,胜负或在五五之间。”

    “裁撤冗兵、清查隐田、丈量田亩诸事,确需时日。且待二三年后,再作区处。”

    蔡京道:“司空明鉴,辽国内部亦然。其朝臣多不欲与我国交兵。”

    “朝廷一面调兵增援河北,一面遣使议和,方为上策。”

    “然下官闻知一事:宫中有人怂恿陛下御驾亲征,北上迎击辽军!”

    章越听了心道,是哪个人这般怂恿天子的?

    蔡京道:“听说李宪的义子童贯。”

    章越道:“就是此番出使辽国回来的童贯。”

    “是。”蔡京目光一冷。

    片刻后蔡京道:“天子虽年少,但颇似先帝当年,有欲成就大事之心。”

    “若有小人在旁怂恿,也是不好。”

    章越心道,有句话是不怕富二代乱花钱,就怕富二代太努力要创业。历史上哲宗虽说相对靠谱,但在位时间毕竟是短,而且也没有这个时空章越给他创下的这般家业。

    章越开玩笑道:“那还不好,以后尔等可以有用武之地了。”

    蔡京赔笑道:“那也要司空辅助方可。”

    蔡京压低声音道:“司空,下官另有一事奏报!”

    侍坐一旁的章丞、章亘会意,起身回避。

    “遂宁郡王近来频频出入宝慈宫,隆佑宫。”蔡京悄声言道。

    遂宁郡王?

    章越眉头一皱,这位遂宁郡王出生于元丰五年,乃先帝第十一子,乃陈美人所出,传说先帝当年秘书省观看收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

    随后就生下了这位遂宁郡王。

    此子也是奇才,眼下虽才七岁,但却对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有着非凡的天分,同时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也有浓厚的兴趣。

    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

    这位遂宁郡王非常聪明,同时说话嘴巴也甜,这位遂宁郡王颇讨高太后以及向太后,以及后宫女眷的欢心。

    甚至还有宫中言语,他的聪明才智要胜过当今天子。

    若遂宁郡王与天子年纪相仿,那么帝位肯定落在他的头上。

    当然这位遂宁郡王在历史上还有个更大名鼎鼎的名号——宋徽宗。

    章越心想,这遂宁郡王高太后喜欢也就罢了,连向太后也如此喜欢,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而以目前论,遂宁郡王从礼法上而论,是相当接近当今天子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尽管遂宁郡王虽有个赵佖但是患有眼疾。而天子的同母弟赵似年纪比他小。

    皇帝每天要批改多少份奏疏,正常人眼睛也要看花了,眼睛有疾不是意味着大权旁落吗?

    所以赵佖下来就是此子了。

    章越道:“遂宁郡王快要出阁读书了吧。”

    蔡京道:“遂宁郡王毕竟不是皇储,倒没那么快出阁读书。”

    章越道:“话不可这么说,遂宁郡王虽不是皇储,但自幼也要接受儒家润养,岂可放任他玩弄丹青、骑马、射箭、蹴鞠等之物,至于奇花异石、飞禽走兽,那更是纨绔子弟所好。”

    蔡京心道,一句纨绔子弟,看来司空虽未见面,但已经对这位遂宁郡王很是不喜。

    章越对蔡京道:“让皇子外出就学,请朝中端正的大臣,严以管教。”

    人都是可以通过教育而改变,对这位‘徽宗’是这般,对‘蔡京’也是这般。

    章越对蔡京道:“元长,听说上一次宫中宴饮,陛下手持玉盏以为太奢。而汝却言,你出使辽国时,玉盏还是石晋之物。”

    “陛下当享天下之奉,于礼无嫌。”

    蔡京闻言颇有汗流浃背之感。想绕过章越讨好皇帝,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蔡京道:“司空明鉴,京没有其他想法,陛下代万民主理天下,侍奉陛下也是侍奉万民。而今明君贤相共济朝堂,正可稍予享受。”

    章越心道,蔡京是他见过第一聪明人,但这份聪明就是不用在正途上。

    所以这里章越决定给他一点惩戒。

    章越道:“这些年你事倒是办得不错,除了让说书人演讲朝廷故事外,还有印发了三家小报,倒是宫中秘闻了解了不少。甚至还可以操纵京师言论。”

    蔡京闻言赧然。

    说实话章越挺烦这些京师里小报的,里面竟都是朝臣的段子。

    其中有真有假,如权相章越爱上身在青楼的我故事,居然这样小报在京师中受众甚多。

    难道京中那些品貌出众,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都喜欢看这样桥段的故事吗?

    看来下面的故事女主角,就要从青楼女子换成相府里的中年离异女使了。

    章越肃然道:“你从即日起全部交至礼部,以后不许再插手。”

    蔡京汗落道:“是。”

    蔡京知道这时自己不能表露任何不满的情绪。

    片刻后蔡京道:“有朝臣要求禁掉这些造谣生事的小报,皆以官方邸报为准,不知司空意下如何?”

    章越虽说很烦这些造谣自己花边的小报,但这些事可以容他讲,不过陈师道的事没得商量。

    他如今位列司空,三公三师是与天子抗礼平起平坐,比如封神榜里的闻太师,几乎可以与纣王平起平坐那等。后来皇权日渐强大,以三省取代三公。

    中书门下和枢院取代三省。明朝就是宰相从天子秘书出,清朝又用军机处取代内阁。

    但天子尚未亲政,如今相权尊严,绝对不容挑衅。

    所以必须重重处置陈师道。

    章越道:“小报之事,暂且如此。”

    “那怂恿陛下亲征之童贯,尔当禀明太后,寻个由头,将其外放打发了。”

    蔡京一愣,他不知章越为何将这事交给他。

    要打发童贯,章越只要与李宪说一声,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蔡京正与童贯不睦,对方与上一次出使辽国的苏辙走得很近。而蔡京与苏辙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所以蔡京这次想借章越之手除掉童贯。

    没料到章越倒让蔡京动手。

    这是什么用意呢?

    ……

    数日后,章越府邸。

    童贯拜倒在章越面前。

    “求司空开恩!念在以往服侍有功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在章越面前,童贯眼泪鼻涕具下。

    看着童贯这般,章越故意诧异道:“不知这是何意?”

    “我何尝要你难看了。先起身说话。”

    童贯闻言抹干眼泪,旋即恨恨地道:“那就是蔡京那厮妒忌于我,让人在太后面前中伤于我。”

    “司空,小人是在西北带过兵的,官家又似先帝有讨平四方之志,我与他讲些当年在西北征战的故事,何错之有。”

    “但蔡京就是看不得小人在官家面前受宠。破坏他的通辽之事。”

    章越正色道:“你说蔡京通辽?”

    童贯道:“他与辽国使臣亲密并非一日两日。”

    “这一次小人在辽国羁押数年,倒是联络了数名心怀故邦的汉族大臣。”

    “他们与小人言,耶律洪基变法弄得民不聊生,物价飞腾,他们都愿意协助大宋收复幽燕。”

    章越听了双眼一眯心道,好你个童贯。

    看到章越神色微冷,童贯忙解释道:“启禀司空,是小人的过错。”

    “小人想以此单独禀告陛下,以获陛下青睐,再说这些人都是冒着身死族灭的风险来协助大宋,小人不敢轻易道明。”

    章越道:“本相也不能知道吗?”

    童贯道:“小人死罪,如今禀给司空。”

    说完童贯从靴页中取了信函放在了章越案头。

    童贯道:“小人还这些辽国汉人口中联络到了女真各部。”

    “他们都是已苦辽久矣,因鹰路之事备受欺凌。”

    “小人曾向蔡京建议向朝鲜施加压力,让本朝直接与女真各部沟通,不过为蔡京所拒。”

    “此事何不早报本相?”

    童贯汗出如浆:“小人利令智昏,欲贪天之功.今已知罪!”

    “而今小人知错了。”

    章越心道自己最忌讳有人绕过自己向天子言事,但童贯本是宦官,人家是李宪的义子,本就是天子心腹,确实没有必要事事通过自己。

    “这些事除了你还有谁知?”

    童贯道:“还有小人的义父。”

    章越点点头道:“将你知道如实告诉本相。”

    “不许隐瞒一句。”

    童贯面色一凛当即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章越。

    据童贯所言,蔡京通辽,章越是不会相信的,从历史上而言,蔡京至少在这点上节操还是在的。

    章越徐徐点头道:“京师你不能待,你便与子瞻再度往高丽出使一趟。”

    “务必要迫使高丽一改附辽之事,否则……本朝将断绝与高丽海上贸易之事。”

    众所周知现在高丽急需宋朝的棉布等业,在海贸推动下,开始依赖大宋的经济。

    “让子瞻进来。”

    章越知道苏轼因为陈师道的事,肯定是怒火中烧。

    章越将历史上的朔党,也就是刘挚,王言叟等人全部贬谪之后,

    朔党如今在朝堂上已不成气候。

    但旧党还有两支,一支是程颢,程颐兄弟的洛党,还有一支则是苏轼苏辙的蜀党。

    苏轼的蜀党主张是“仁祖之忠厚”则官吏们偷惰不振﹐效法“神考之励精”又使官吏们流于苛刻。

    蜀党是要取元祐和元丰的中间路线。

    但是官场上折衷主义就没有成过事的。新党旧党都不会将你视为自己人,反而将新党旧党都得罪了。

    因此苏轼的蜀党一直遭到洛党的攻讦,程颐作了一首诗讥讽蜀党沉迷于诗词道了一句:“吟成五个字,用破一生心。”

    连蔡京,蔡卞兄弟也讨厌蜀党他们。

    若非章越一意护着,蜀党早就被驱逐出朝堂了,可如今又出了陈师道这事。

    苏轼这样迷之操作还有很多,最令章越不能理解的是他怎么与蒋之奇能保持这么多年的友谊。可能他与亚里士多德一般都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吧。

    眼下苏轼怒气冲冲入内,章越却笑容可掬迎了上去。

    苏轼性子他太清楚,你越对他发怒他越不服,但你与他笑脸以对,给予了足够尊重就会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你官位比他高,决不可对他摆架子,哪怕你过去有恩情于他;你官位比他低,你对他发怒,他也未必会怪你,甚至你伤害了他,他还会大度地原谅你。

    不过苏轼如今官至翰林学士承旨,朝堂上官位比他高的人不多了。

    章越上前握住苏轼的手笑道:“子瞻……来得正好,有件大事我正有求于你呢。”

    苏轼闻言一愕,一时忘了找章越算账的事,转而问道:“什么事?”

    ……

    皇宫内。

    年方七岁的遂宁郡王赵佶正捧着一幅自己绘制的花鸟画,兴冲冲地跑向隆佑宫。

    他生得眉目如画,举止灵动,虽年纪尚幼,格外聪明。

    “娘娘,您看!”

    赵佶献宝似的将画作呈给向太后。

    画中一只翠鸟立于枝头,羽毛纤毫毕现,竟有几分神似先帝珍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真迹。

    向太后接过画作,眼中闪过惊喜道:“十一郎这手笔,倒胜过先帝当年。”

    一旁的宫女们纷纷夸赞,赵佶却故作谦逊地低头,嘴角却掩不住笑意。

    他自幼聪慧,深知如何讨人欢心。

    高太后喜欢他乖巧懂事,向太后则偏爱他的才情。相比之下,沉默寡言的当今天子和同母弟赵似,反倒显得木讷无趣。

    向太后轻抚赵佶发顶,不觉喟叹:“若尔年齿与官家相若……”语方出口,即觉失言,转颜莞尔:“今日功课可曾习毕?”

    赵佶眨眨眼道:“先生教的《论语》已背熟了,只是骑射师傅总说孩儿腕力不足。”

    向太后失笑道:“你呀,整日沉迷书画,连弓都拉不满。”

    正说笑间,内侍匆匆来报:“太后,谏官林希递了折子,提议让郡王出阁读书之事。”

    向太后蛾眉微蹙。赵佶立时察知,伏于其膝娇声道:“孩儿惟愿长侍娘娘左右。”

    向太后心软,抚其背道:“言官此议,亦是盼尔进益。”复低语:“若尔果真愿伴老身……亦无不可。

    向太后政治上已经渐渐放权,她毕竟无法作天子的主。因为有天子生母朱妃在,她这位嫡母中间就隔了这么一层,天子天然上还是与朱妃更亲近。

    在后宫的皇子中,赵似与当今天子都是朱妃所出。因为朱妃的缘故,赵似同样未必肯与向太后那么亲近。

    但这位遂宁郡王的生母陈美人身份低微,远不如朱妃,因此在宫中需要寻求依靠。正因如此,遂宁郡王在陈美人的教导下,才刻意来讨向太后的欢心。

    向太后明知这一点,但心底也觉得遂宁郡王比天子和赵似更得她喜欢。

    所以向太后逐渐将权力让出,不是真正想当个贤明太后,而是迫不得已为之。

    但她愿意失去权势,她身边的侍从与娘家人,以及背后的势力却未必肯放权。所以她看向遂宁郡王心道,若他为天子,肯定比当今皇帝与赵似更亲近于她,更愿意听她的话。

    朝臣要让遂宁郡王出宫读书,她知道林希是蔡卞的心腹,这多半是他的用意,但蔡卞更是章越的人。

    想到这里向太后抚着赵佶的发顶心道,你要是我亲生的便好了。

    真如章献太后刘娥至死不肯告诉仁宗皇帝生母真相,没有了这一层关系,她向太后还真不敢学章献太后之事。

    但不等同于她没有染指权力的野心。

    ……

    此时此刻。

    章越在宫内与天子奏对。

    “陛下,臣为官多年,看到为官者大多数都是将手中的权力用得无所不至。”

    “是以天子当以礼仪和选拔人才为首要之事,若陛下能洞照人才,天下可以垂拱而治。”

    “臣在官场多年,所见敢与市易司争买卖者,大者编管,小者鞭打,皆无所不至。”

    “有权力者当约束自己的权力,还请陛下谨记。”

    “臣以尚书省考核天下各路转运使,各路转运使考核各州州守。”

    章越与天子一言一语,将自己为政心得悉心传授。

    临了最后,章越对天子道。

    “陛下,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臣与陛下所言语,陛下万万不要与外人言语。”

    天子感动地道:“朕明白,章卿坦诚而谈,朕铭感五内。”

    旋即天子道:“朕有一言不吐不快,先帝盛德大业冠越古今,而本朝制度都顺遂元丰而就。”

    “先朝法度确有不完备之处,但元丰之后,太皇太后所举大臣,骤然更易典章制度,以母改子,朕实在是不喜。”

    “卿何必调和左右,让这些人充斥朝堂之上呢?”

    章越则道:“陛下所言,是臣之过失,乃臣不能察人之故。”

    “臣以为法无新旧,以便民为利,人无彼此,当以材为用。”

    天子道:“朕并非指责卿家的意思。”

    “卿家为政似颇为忌惮这些旧人,不得不充斥庙堂左右。朝野下面的变法之臣,私下也议论卿家与这些旧人走得太近了。”

    章越心道,天子渐渐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了,并已将其公之于众了,并与自己言语了。这一次已是质疑调和新旧两党的主张。

    章越道:“陛下,臣并非一味顺遂,只是若陛下将这些人逐出京师,庙堂就真没有人议论了吗?”

    “陛下,臣素以为将反对先帝政策的人放在看得见的地方,比放在看不见的地方更好。”

    官家点点头。

    正在言语之际,忽有内侍报皇太后在后苑设宴,请章越与天子一起前往。

    当下天子与章越一起前往后苑的瑶津亭。

    此亭乃宋用臣负责修建。

    宋用臣和杨琰从钱塘特地搬了一座亭子过来,新凿了一个池塘,把亭子安置在上面。

    先帝看了这个亭子说,好是好,可惜没有荷花。

    宋用臣道,请陛下明日赏莲荷。

    先帝道,你又开玩笑,若没有莲荷怎么办?

    宋用臣说,愿为陛下所诛。

    次日先帝到了池边看了果真莲荷满池,原来是宋用臣用一夜之间将整个汴京城的莲荷都买了过来。

    先帝大喜让御用画师郭熙当场画了一幅画。

    章越与天子抵达时,正看到瑶津亭旁春光正好。

    瑶津亭的朱漆阑干上还凝着晨露,金瓦飞檐已浸在淡青的天光里。

    阶前两株垂丝海棠开得正盛。

    远远望去三两宫娥捧着鎏金香炉穿过游廊,她们发簪的袅袅春幡随步摇晃,章越从池边游廊行去,但见池面浮光跃金处,几尾御赐红鲤正追咬落下的花瓣。

    太后已在瑶津亭设一垂帘。

    亭中一名华服孩童正在亭中垂帘前鼓吹笙歌,章越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遂宁郡王——历史上的宋徽宗。

    章越仔细打量,谁能想到这般俊俏且聪颖的孩童,竟会将这个大宋江山都葬送掉。

    而垂帘后向太后的目光也正落在章越身上。

    Ps:本章部分观点来自大宋繁华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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