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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疆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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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街有一賣油郎,身長只有四尺,矮如樹墩,被起了個“四尺墩”的外號,但為人憨厚老實,樂于助人,街坊間頗有善名。
  因為勤懇吃苦,又不計較小節,街坊鄰里都喜歡到他這里買油,日積月累,積攢了些銀兩,倒開起了一間油鋪。
  由于身矮貌丑,托媒婆來了無數次,見後都大為搖頭。好不容易說合一次,女方父母一見,臨時又改了主意,故而一直未曾娶親。
  不過,老話常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即便是四尺墩也會有春天。
  一年,四尺墩外出村莊收油時,遇見了一位貧寒老丈,行將餓死,善意大發,給了他吃食。
  詢問後才知,原來這位老丈昔年也是富裕人家,只是後來牽扯到了朝中貪腐之案,被流放寧州。
  而今十年過去,期滿被放。
  同期得到釋放的刑犯,都選擇留在寧州安家。可老丈一直記掛著昔年被充入教司坊女兒,想要尋女兒團聚。
  他竟憑著一口氣,靠乞討、采果、打零工等等辦法,數年時間,足足讓他行了數千里,回到了京畿。
  賣油郎見老丈走投無路,當即在油鋪給了他個活計,讓他有吃的同時,能夠慢慢尋找女兒。
  時間一天天過去,老丈流放時本就落下一身病根,身子逐漸發病。
  眼瞅著就要撒手歸西,參加廟會時,突然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玉娘。父女相認,一時淚眼汪汪。
  問及這些年過往,才知女兒先是被充入教司坊,而後被被轉賣到了鳳雅閣。
  由于天生麗質,又聰慧過人,琴棋書畫、女紅刺繡無精通。玉娘竟一躍成為了鳳雅閣花魁之一。
  玉娘再見父親,感慨萬千,動用這些年攢下的銀兩為自己贖了身。又感謝賣油郎救下父親,並照顧了這麼長時間,便委身嫁于他。
  就這樣,一家人日子倒也其樂融融。只是好景不長,不過年許時間,玉娘父親便與世長辭。
  四尺墩娶花魁的事,在縣中傳開,免不了會引來一堆好色之徒。
  雖然玉娘洗盡鉛華,一心從良,心中坦坦蕩蕩,遇到那口中花花之人,她都言辭厲喝攆出,但四尺墩並不放心。
  自家事自家知,就憑他這四尺身材兩寸丁,每次都只能在深淵凝望。
  尋得些許藥物,努力往里面走走,卻發現里面很空,自己只是堵在了門口。
  更令人泄氣的是,他連門口都堵不住,空穴來風。
  久而久之,閨房之中,玉娘也生出了妾身坐不到的哀怨。
  漸漸地,四尺墩疑心越重。
  一日,有一面容白俊、身材魁梧的瀟灑公子,上門要求為玉娘作畫。
  這一次,玉娘沒有像尋常登徒子一樣掃帚攆走,雖然最終還是拒絕,但她猶豫了。
  而四尺墩變得更加疑神疑鬼,杯弓蛇影。
  一次外出販油時,遇到狂風暴雨,但不放心玉娘一人在家,趕著回來,由此著了風寒,竟一病不起。
  四尺墩無法賣油,失去了生活來源,看診藥費又源源不斷支出。家中雖還有些銀錢,但坐吃山空,難免心焦。
  于是,玉娘便托了昔年鳳雅閣的姐妹,幫忙找了一份女紅的活計,補貼家用。
  由于需要交貨,她經常外出,又與昔日姐妹來往甚秘。
  鄰里街坊不知為何,突然傳出玉娘又重新開始接客的謠言。
  風言風語傳到四尺墩的耳中,頓時讓他氣怒攻心,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此一命嗚呼。
  丈夫死後,玉娘披麻戴孝,每日深居簡出,也不再接女紅活計。
  一日,鳳雅閣的一位姐妹突然找到她,說有一位公子急要一副美人刺繡,她無法趕出,想要玉娘幫忙。
  玉娘猶豫一會,見姐妹面露難色,當即應了。
  “這是什麼皮子做的?”拿到對方材料,玉娘好奇之極,沒曾想對方竟是要在一副燈籠上刺繡。
  而貼在那花燈龍骨上的既非油紙,又非絲綢,竟是一塊不知是何制成的薄薄的淡黃皮子。
  不過,時間倉促,她沒多想,取下皮子開始小心翼翼地縫制。
  夜深。
  玉娘放下針線,抬起頭,揉了揉發澀的雙眼,想要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一陣風突然從窗外吹過,燭火搖曳,不知為何,明黃的火焰開始逐漸變青。
  “怎麼突然起了風?”
  陰森森地氣息,讓玉娘心頭有些發慌,後頸莫名感到一陣陣的寒意,回頭朝身後看去。
  屋中靜謐無人,那股奇怪的陰風也瞬間消失不見。
  一切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玉娘感覺不對勁,心中生出了強烈地不安,心底深處最恐懼的東西被勾了出來。
  “玉娘,玉娘……”
  房間深處,隱隱傳來男人嘶啞地喃喃細語,那道聲音就像是趴在她的後背,在她的耳邊喃喃自語。
  “是,是大郎嗎?”玉娘嬌軀頓時僵硬了起來,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心中卻越發恐懼了。
  “是我。”男人輕聲答應。
  “大郎,你在哪?”玉娘顫抖身軀詢問。
  沙啞地聲音再度響起︰“我在你手上,你用針扎得我好痛!”
  “啊!”
  玉娘一聲尖叫,下意識將手中的皮子脫手甩了出去。
  “ !”
  一聲輕響,昏暗的燭火下,皮子突然迎風見漲,突然一鼓,竟化出了人形。
  他像是拉鏈穿衣一般,手指從肚臍向上劃去,那皮子竟出人意料地完美縫合在了一起。
  黑洞洞的腦顱被皮子包裹,縫合成了一張無面人臉。而後,眼眶、嘴巴、鼻尖塌陷,形成了一張俊秀的人面。
  “是你!”玉娘驚恐大叫,突然想起,這人就是半年前,在油鋪糾纏自己,要為她作畫的男人。
  玉娘立刻想要逃走。
  然而,下一刻,詭異地事情發生了。
  只見男人身上突然冒出了一根繡花針,帶著紅色繡線飛出,只是瞬間就將她緊緊縛住。
  “你的魂已經繡在了我的人皮上,你還能往哪跑?”
  男人輕笑,走到跌落在地的女人身邊,輕輕摸著她潔白柔嫩的臉頰,喃喃自語。
  “真是個溫婉賢惠,秀外慧中的美人呀!”
  “我尋遍了京畿,見慣了紅杏出牆的烈女貞婦,也看多了水性楊花的大家閨秀,更厭煩了道貌岸然地豪宅貴婦。到頭來卻發現,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白首不渝,玉潔松貞。”
  “若你是處子,該能有多好呀!”
  男人直勾勾地望著玉娘,帶著無盡地遺憾︰“我最完美的作品,依舊沒能找到啊!”
  “嗚嗚嗚!”
  玉娘的嘴被針線縫合,叫也叫不出,針刺般的痛楚和恐懼襲上心頭,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去。
  “別哭,哭就不美了。”男人溫柔地輕輕為她擦拭眼淚︰“我只是想讓你成為我最完美的作品。放心,我會為你尋找一具最完美的身軀,讓你成為天下第一的美人兒。”
  男人英俊白皙的臉龐上掛起了笑容,咧嘴露出了一張潔白整齊地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