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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難道他的魂魄被惡鬼奪走了?
元 元年七月庚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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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端坐在紫宸殿上,看著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的保寧軍節度使馮京,在殿上拜手三拜,然後頓首四拜。
“保寧軍節度使、中太一宮使、判河南府臣京,恭祝皇帝陛下、太皇太後、皇太後聖躬萬福。”
“免禮!”趙煦輕聲說道︰“賜座、賜茶。”
便有人搬來椅子,放到了殿上,馮京小心翼翼的捧著朝笏坐下來,然後又接過了奉來的茶水。
“馮相公出鎮河南已有年余,朕也時常想念著馮相公……今馮相公既歸,朕當好好與馮相公請教一下國事。”趙煦微笑著,公式化的說著。
馮京連忙起身拜道︰“不敢,但陛下有所問,老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現在的馮京,早就把腸子都悔青了。
去年先帝駕崩後,他回京入朝,看著朝野風向好像有點不大對勁,感覺新黨、舊黨可能要打成一團。
于是,他麻溜的撈了個節度使的頭餃,就提桶跑路。
然而……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新黨、舊黨居然沒有在汴京打起來!
這也就罷了。
關鍵,當時和他一起回京的元老大臣中,那些但凡留在汴京的,都賺大了!
文彥博就不說了,人家資歷在哪里擺著。
關鍵是張方平和孫固,撈到的好處,讓他羨慕嫉妒恨。
尤其是張方平——先拜彰德軍節度使,同時小官家特旨依舊許其兼宣徽南院使這個已經絕版的名位。
就這就已經超過了他馮當世了。
然後,小官家又以孝順兩宮,為兩宮慈聖獻禮的名義,下詔拜張方平為‘元 字典編纂使’,總領元 書局內外大小事宜。
同時,出內帑為書局經費,許其便宜行事。
張方平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撈到了這麼一個好差事。
未來青史上和國史上的地位,都可能超過他馮京。
這能忍?
忍不了啊!
所以,馮京在洛陽這些日子,可謂是度日如年,每天都伸長了脖子,看著汴京,做夢都想回來。
現在,他終于撈到了機會。
自然舍不得再走!
哪怕是撒潑打滾,只要有可能,他就會想盡辦法留下來。
因為馮京很清楚,張方平現在拿到手里的,不僅僅是一個美差。
還是一張子孫富貴的門票!
這是只需要隨便想想,就能知道的事情——元 字典,乃是當今官家為了盡孝,以向兩宮慈聖獻禮為目的而下令編纂的巨著。
參與其中的人,自然都將因此,得到兩宮器重。
只要太皇太後、皇太後還在,只要高家、向家還能在官家面前說得上話。
這份福澤就不會衰減。
趙煦看著馮京,呵呵的笑了笑,心中忍不住的想起了上上輩子的一些事情。
紹聖元年,太子太師馮京去世,追贈司徒。
作為趙煦親政後,第一個病逝的四朝元老,趙煦給與馮京極高的哀榮——親臨致祭,宣慰其子弟。
也正是在馮京的葬禮上,其女婿蔡懋(現在還叫蔡謂),哭著跪在趙煦面前,傾訴其父蔡確冤案,並檢舉揭發了元 陰謀廢帝集團的罪惡行徑!
于是,龍顏震怒,同文館之案拉開帷幕,一場大清洗席卷全國。
那麼問題來了……
馮京在這個事情上扮演了什麼角色?
作為當事人,趙煦心里面清清楚楚。
看著如今,還活蹦亂跳,一副願意繼續為大宋社稷發光發熱模樣的馮京,趙煦輕笑著︰“那就這樣說定了!”
“過幾日,朕定親自與相公請教。”
馮京歡喜不已的再拜︰“老臣謹遵旨意。”
帷幕後的兩宮,看著這個情況,也是比較開心的。
特別是向太後,看著自己的兒子,如今已經可以懾服四朝元老,讓馮京這樣名聲在外的老臣,也畢恭畢敬心中很是舒坦。
太皇太後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了一個事情,忍不住出言問道︰“馮愛卿,周國太夫人如今身體可還好?”
周國太夫人,自然就是那位富弼的遺孀,晏殊的女兒,同時也是馮京的老丈母娘晏氏。
而晏氏當年可是這汴京城里的驕傲。
屬于別人家的女兒!
不僅僅生的好,更是嫁得好。
當年不知道羨煞了多少汴京女子。
其中自也包括了太皇太後的生母,如今的秦國、魯國太夫人。
前兩日,這位老夫人派人入宮到慶壽宮和太皇太後說話的時候,就特意提起了那位當年的手帕交。
話里話外,都是思念啊想念啊之類的字句。
但實際上嘛……那就只有天知道老太夫人到底在想什麼了?
馮京听到太皇太後提起自己的老丈母娘,連忙持芴答道︰“奏知娘娘,臣泰水大人,年事已高,近來更是多病纏身……”
“哦!”太皇太後听著,頗有些失望。
畢竟她可是出了名的孝順!
和她丈夫一樣,恪守著孝道,甚至有不惜與天下為敵的勇氣。
如今听到馮京的推脫之詞,多少有些不開心了。
便道︰“這樣嗎?如此,卻是天不從人願了。”
“惜哉!惜哉!”
馮京听著低下頭去,持著朝笏,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自听得懂那位端坐在帷幕後的太皇太後話里面隱含的意思。
可問題是他的丈母娘,是晏元獻公的長女,也是富鄭公的發妻。
如今年紀也已經七十有余,身體一直不大好。
從洛陽到汴京雖然近,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路程。
一路舟車勞頓,萬一有個什麼好歹。
他馮京就別做人了。
可太皇太後卻逼得緊!
正當馮京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御座上的小官家,卻在這個時候回頭對著帷幕內問道︰“太母,周國太夫人是?”
“官家,周國太夫人可是仁廟朝的宰相晏元獻公的長女,也是富文忠公的發妻!”太皇太後微笑著回答著小官家的話︰“老身之母昔年曾與周國太夫人,有些私交……這些年來,母親一直思念著故人,可惜,周國太夫人遠在洛陽,難以相見!”
“實在叫人遺憾!”
“原來如此!”小官家的聲音,頓時變得肅然起敬︰“竟是晏元獻公的長女,富文忠公的發妻,還是秦國、魯國太夫人的舊友……”
“這樣的話,孫臣卻是得好生相待了!”
“官家說的是!”太皇太後微笑著回答︰“可惜啊,老身是無緣相見了。”
馮京的臉色頓時極為難看,他自听得懂太皇太後話里話外的意思和隱含的威脅,于是只能低下頭去。
他雖然名聲不大好,但對老丈母娘,卻是很尊敬的。
因為,正是這個丈母娘當年說服了他的老泰山,在大晏去世後做主將小晏嫁給他——當時,天下人都已經知道,他馮京馮當世在中狀元前就已經有妻子的事情。
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甚至有人造謠,他馮京為了攀附富家,逼殺原配。
直接將他在輿論場上,變成了類似吳起一樣的負面人物。
若果然如此,那他馮京一旦坐實了這個名聲。
那麼他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正是老丈母娘再次下嫁愛女的舉動,為他洗刷了冤屈——富家都肯再嫁女,這就至少證明了他馮京原配確實如他自己所說,在其入京赴考前就已經病逝,而非在他中狀元後去世。
不然,富家怎麼可能再嫁女兒?
所以,在這個世界上,馮京最尊重的人就是他的丈母娘。
馮京正要開口說話,就听著小官家繼續道︰“太母勿憂,孫臣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解決太母的難題。”
“哦?”
“以孫臣之見,不如這樣……”
“下特旨,命周國夫人子孫,以步攆相送,並賜華蓋,命沿途州縣用國禮迎太夫人入京,考慮到如今天熱,恐太夫人受不得暑熱,還可命洛陽方面,選善醫者相隨,一日三查太夫人的脈象……”
“如此一路謹慎,小心侍奉,周國太夫人入京之路,當可順遂!”
“如此,既可令秦國、魯國太夫人,能與故友相見,也可彰顯國朝厚遇元老遺孀之制。”
步攆,自漢唐以來,就是王公貴族出行的乘用之物。
但大宋立國後,因為士大夫們摒棄以人為畜的惡習。
所以,宰執上朝,都是自己騎馬的。
除非天子賜肩輿,不然,大臣們是不會讓人抬他們的。
此外,一般在京城,抬著這些賜肩輿的大臣去宮里面的,都是他們的子孫、族人。
像是文彥博,給他的待遇之中,就有‘
太師入朝,以宰執起肩輿,至下馬處,令子弟一人扶腋……’的規定。
宰執起肩輿,這是尊老敬老,對宰執們來說是榮譽。
子弟扶腋,則是孝道。
宰執元老們如此,其妻妾也是如此。
雖是女眷,出入要避嫌,不能騎馬,但她們乘坐的也都是馬車、牛車。
像漢唐時代步攆這樣靠人力來抬的器具,如今已經需要特旨才準使用。
馮京听著,老眼一熱,當即俯首而拜。
太皇太後本也只是想要完成老母親的心願,見此也道︰“官家所言甚是,就依官家的旨意來辦吧。”
趙煦輕笑著︰“太母聖明。”
“正好,皇考在日,常與孫臣言︰國朝老臣,以韓忠獻公最忠,富文忠公次之……”
“奈何孫臣福薄,未能得見兩位元老之面。”
“今既逢太母聖節,有幸見一見富文忠公子孫也是好的。”
在趙煦的上上輩子,周國夫人晏氏奉太皇太後旨意入京,太皇太後旋即在慶壽宮中相見,相談甚歡。
于是,太皇太後以富弼配享先帝神廟。
而那位周國太夫人,富貴了一生的晏家大小姐,卻就此多病,于第二年病逝于汴京。
只能說,這就是權力的小小任性!
即使是宰相之女,縱然是宰相的發妻。
在皇權面前,也不得不低頭,甚至得伏低做小。
……
馮京陛辭後,趙煦跟著兩宮,到了慶壽宮里坐了一會,陪著說了一會話後,他就回到福寧殿。
開始看書、寫字,然後鍛煉,接著就是處理一些沈括上奏的事情。
現在,趙煦是在暑假的,不用上經筵——根據去年韓絳帶人制定的經筵表。
趙煦每年的春夏經筵,從立春到六月初一,秋冬經筵則從八月初一到冬至。
假期剛好和現代的寒暑假相當。
在假期里,他這個皇帝不需要上經筵,因此有更多時間做自己的事情。
到了傍晚時分,趙煦用完晚膳,石得一也從皇城司那邊過來,向他請安,順便匯報探事司的事情。
趙煦靜靜的听完石得一的報告,輕笑起來︰“有趣,有趣!”
大和尚們,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幾天在到處活動。
然而,在孔方兄面前,大和尚們的一切手段,都失去了效果。
無論是那些信佛的士大夫勛貴,還是那些過去經常去燒香的宗室命婦們,近來都減少了燒香的頻率。
就算去,也是派僕人去。
所以,大和尚們急的團團轉,以至于病急亂投醫,居然派人去找隱居在浴室寺的願成僧想辦法了。
願成僧,就是那個在熙寧時和智緣僧齊名的流量明僧。
兩位大和尚,都是僧中龍鳳,最是交游廣闊,能說會道。
而他們的人生軌跡,也出奇的吻合。
智緣曾誆過富弼的兒子富紹庭,願成則誆過王安石的兒子王 。
智緣跟著王韶開邊,願成則和章 舷驢 飛健 br />
兩個大和尚都靠著為國出力,混到了一件代表僧人最高地位的紫衣。
但如今兩個大和尚已走上不同的人生拐點。
智緣僧如今在熙河風生水起,大有開宗立派的趨勢。
願成卻一直窩在汴京,而且,他受金總持的影響很深,現在已經是密宗的高僧,一直在學習如何給人灌頂。
這從這個大和尚隱居的地點就知道了——浴室寺。
這是位于汴京第三甜水巷里的一個寺廟。
出了寺院大門,周圍左近全部都是勾欄,一個個半掩門里,盡是些污言穢語。
雖然說,出家人四大皆空,所謂佳人美色皆是紅粉骷髏,白骨皮肉。
但甜水巷這種地方,哪怕對佛陀來說,可能也太刺激了一點,太墮落了一些!
這位願成僧,住在這種地方,他的佛法修為,還能精深嗎?
趙煦表示深刻的懷疑,同時這也是願成僧能干出來的事情——當年,他自告奮勇和章 У 飛劍 緩螅 諉飛僥潛咼還蘢 約嚎閶 畹惚壞鋇厝爍鋁恕 液茫 嗆蛻校 鋇厝順綬穡 揮猩彼 br />
“所以,願成答允了?”趙煦問道。
石得一低著頭,回答︰“臣不知,但,臣聞願成僧似乎寫了一封信去了江寧。”
“江寧?”趙煦皺起眉頭來。
“這個大和尚,不懂事啊!”他輕聲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難道他的魂魄已經被惡鬼奪走了?”
石得一听著,頓覺遍體生寒。
“派人快馬追上去,朕要看看他寫的信上的內容!”
“若他真的被惡鬼奪走了魂魄……”
趙煦認真的看了看石得一。
石得一頓時秒懂——魂魄為惡鬼所奪,已非人哉!
不是人的鬼怪,人人皆可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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