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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南通大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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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九房间。
「哗啦啦!」
落地窗破碎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楼层内在另一个房间里坐着的阵法师,站起身;九零九号房间门口地毯上,瘦削男子缓缓立起。
他们两个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但都不敢擅自进入。
入了公门,就得守规矩。
大饭店一楼大堂,余树正与徐秘书交谈。
南通,是徐秘书的老家。
但她早已拿到了京里户口,并将家里父母也接到了京里,言谈间,流露出的,是对昔日家乡的淡淡疏离。
这是一种切割,以自己新的户口身份为傲,不想对外人牵扯出自己太多的过去,隐隐以之为污点。
余树不理解,李兰为什么会选这样的人做自己的秘书。
他与李兰部门不同,分工不同,但在过去工作中也多有交集合作,虽然李兰不是玄门中人,但她的行事风格,让他这个资深老江湖,都常常在心底感慨咂舌。
有酒店工作人员经过,下意识地用南通话进行询问些事项,徐秘书用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南通方言进行回复。
余树曾化身为说书先生,游历四方,南通乡下他也是去过的。
这徐秘书也真是有意思,以新京里人为傲,却仍旧将家乡方言掌握得原汁原味,不逊于农村里没怎么与外界接触过的老年人。
台风来袭,酒店外也做了些许布置,容易被风吹走的东西都搬进了里面。
余树结束了与徐秘书的攀谈,走到酒店大门口。
玻璃大门在外头大风的吹动下,不断发生着轻微变形,像是憋了一股气。
余树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还未来得及点燃,耳朵就微微一颤,侧身抬头,向上看去。
可等了许久,未见破碎的玻璃落下,甚至不见丁点玻璃渣。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楼上的九楼那间房可能出事了。
想坐电梯上去查看,可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这一冲动。
不是一个部门的,不方便插手对方的事,除非对方向自己发出协作通知。
揉了揉鼻子,余树又想起那日所见的,李兰与少年同坐一车的画面。
他敏锐地察觉到,南通有事要发生,而且大概率与这一对有关。
可偏偏,无论是女人还是少年,都是他无法去展开调查的对象。
「唉,这行,可真难做。」
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好在,我这特殊工种,和翻砂车间工人一样,退休早。」
蒙面女的身影,出现在了九楼。
她打开了九零九的房间门。
第一眼看去,里面一切如常,李兰坐在沙发椅上,喝着咖啡。
但当蒙面女走进去,同时将房间门闭合时,她眼前的画面陡然发生了变化。
落地窗全部消失了,外面的风雨疯狂卷入,吹动着房间里的一切。
李兰站在窗前,头发飘散。
蒙面女:「李主任—”
李兰回过头,看向蒙面女。
在蒙面女的视角中,主任的双眸一片赤红。
在与这对眼眸对视的那一刻,蒙面女失去了意识,呆呆地站在原地。
李兰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外面的狂风大作。
她其实早就该死的。
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她的儿子,那日没有杀她。
这使得她现在,既能拥有参与者的感知,又有旁观者的视角。
「儿子,你该杀掉妈妈的,杀了妈妈,那说不定此刻从海里爬出来的,还是妈妈,而不是她。
还是说,在小远你的眼里,你更认可的,不是妈妈我,而是她?
可是儿子,我才是你的妈妈啊。
别怕,
妈妈来了,妈妈来帮你,来保护你。」
李兰抬腿向前迈出。
但她的这一动作,只行了一半,就僵在了原地。
自这一瞬间始,不仅是她停了,连她周围的风雨,也停了。
因为,它来了。
她也就失去了,继续充当眼睛的用途。
一只只小乌龟,从房间浴缸孔里、从空调折扇里、从各个角落里爬出。
它们的数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向着李兰所站的位置,不断汇聚。
当一件有副作用的物品,失去了其足够的正向作用时,那就自然来到了被销毁的时刻。
李兰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弹,但她赤红的眼眸里,却已不复剧烈的情绪波动,反倒是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淡漠。
「在你眼里,我儿子,已经必死无疑了么。」
徐明:「头儿,阿靖不见了。」
赵毅立刻看向老田头。
老田头慌忙摆手,示意不是自己告知的。
但他的手,摇摆得却越来越无力,因为他一路上,那一直红通通的眼神,确实有些明显,陈靖那孩子,很可能因此发现端倪。
赵毅:「老田。」
老田头:「唉,少爷,是我的错,我安逸日子过久了,已经不适合这种江上节奏了。」
赵毅:「老田啊老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知道阿靖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么?你知道我为了培养阿靖,在他身上砸了多少功德,叫了姓李的多少声祖宗么?」
老田头缩着脖子,不敢声。
梁艳:「头儿,现在怎么办?」
梁丽:「我现在调头去追阿靖,看看能不能把他带回来?」
赵毅叹了口气,道:「阿靖的速度有多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得知他远哥有危险,会如何一头奋劲地奔去救援,你们心里也都清楚,就算能追上,你们还能与阿靖先打一场么?」
梁艳:「那我们也折返回南通吧,头儿!」
梁丽:「没错,我们也一起回去!」
徐明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赵毅:「算了算了,你们两个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老田是我心里的长辈,阿明亦是我的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阿靖固然重要,但我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你们去故意跳那必死的火坑?
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我们就在这里安营。
等吧,
等那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去给阿靖收尸,给姓李的——吊丧。
我心情不好,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赵毅就走进了那顶已经搭好的帐篷,拉上拉链,盘膝而坐,手撑着额头,黯然神伤,一动不动。
在距离石南镇不远的四安镇马路上,狂风呼啸之中,有一个小学生身材的男孩,正背着一个成年人,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狂奔。
陈靖:「毅哥,我们就这么走了,艳姐她们不会马上也跟过来么?」
赵毅:「不会,我留了一具傀儡在那里,足以稳住她们。」
陈靖:「毅哥,远哥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么?」
赵毅:「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陈靖:「那毅哥你,怎么还会告诉我这件事?」
赵毅:「因为你愿意为姓李的去死。」
陈靖:「可我是我,毅哥你为什么”
赵毅:「风浪越大鱼越贵。」
陈靖:「可是船都翻了———”
赵毅:「他妈的,那就赶紧捞人啊,人可比鱼贵无数倍!」
思源村,村口。
它的身影,被一团浓郁的黑所包裹,只有在电闪雷鸣的刹那,才能凸显出它的存在。
下一刻,
它睁开了眼。
这只眼睛,在它的眉心。
一束红色亮起,无形的光晕如水银般泄下,正朝着整个思源村覆盖。
坐在棺材里的李追远,将身边最后一罐特制健力宝喝完。
粗制的药汁,且是带激发精神潜力的那种药效,口感腥辣苦涩,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难喝。
这一天,李追远都是在靠它续着状态。
眼下,自己之前的所有准备,终于迎来了最终的阅卷。
阅卷者的起始风格,与自己所推演的一致。
这至少确保了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比如:自己的所有准备与布置,都沦为一种笑话。
「啪!」
李追远打了一记响指。
村里村道口不远处的北端农田里,阵法运转,被少年提前牵扯束缚在其中的风水之力引动。
刹那间,起烈火烹油之势。
鄯都大帝的气息降临。
只是这气息,并不算太浑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点浅淡。
以往李追远「狐假虎威」时,都比这次的阵仗要好上很多。
这是因为鄂都大帝早有预防。
平日里被当枪使,固然会被引来些许麻烦、累赘,可最后依旧是利大于弊,有着稳定且不俗的收益。
但这次,大帝显然不愿意与这位起正面冲突,不是不敢,而是犯不着。
至少,在大帝眼里,自己的这位「弟子」,不值这个价。
李追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让自己的「师父」,第一个「现身」。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先拿去抵消了再说。
接下来,就是到验证解题思路的环节了。
已知条件:
鄯都大帝不愿意直面大乌龟,难道大乌龟难道就愿意直面鄯都大帝?
大乌龟为了控制成本,不愿意「滥杀无辜」,会主动清场。
大乌龟不知道村子里的具体情形,虽然它睁眼了,但还没看完整个村子。
李追远赌的,就是大乌龟的「视角」特性,赌的就是它所呈现出的习惯与机制,赌的,就是自已能成功骗过它!
少年要拿虚假支票,去让大乌龟兑现。
并且,少年准备的虚假支票,可不仅仅只有一张。
现在要看的,就是第一张虚假支票,是否能成功蒙混过关。
「鄯都大帝」的气息显现,让那道身影的目光,陷入了停滞。
就像是一个人,正准备看清楚远方那一片的情况时,近处,忽然有一盏灯亮起,将你的注意力强行吸引。
然而,就在李追远严肃等待结果时—意外,发生了。
再周密的方案,也无法算尽一切可能,尤其是在这种以小博大的对弈环境下。
不过,这次的意外,并不算坏。
原本气息平平的「鄯都大帝」,气势上,猛地暴增,向上狼狠提了一波!
少年的《柳氏望气诀》,在气息伪装上称得上是绝顶,但能做的,少年都已经做了。
这次的气息诡异提升,与李追远本人无关。
并且,这也并非是鄯都大帝回心转意,慈爱之心溃堤,改变了原先想法,打算庇护一下自已这位关门弟子。
与鄯都大帝亦无关。
此时,立于农田供桌上的那幅白净无胡的画像,正变得越来越阴柔,阴柔得像是谭文彬以前认的那位干爹。
而这,还不是结束,阴柔的程度仍在继续加剧。
若是此时站在供桌前,凑近仔细看的话,能发现,画像中的鄯都大帝,渐渐呈现出一种女态。
一张女人的脸。
不胖不瘦,谈不上惊艳,却很是耐看,带着一抹青丽,兼顾一股朴实,
画像中,女人头戴冕,身穿黑金华服,目光从平和转为坚定,再自坚定化作凌厉!
是她,在主动将鄯都大帝的气息,在这里提升。
坐在棺材里的李追远,眼光里流露出一缕复杂。
他感知到了,此刻正在帮自己的是一一阴萌。
少年虽然有了薄薄的一层感情,却仍处于对这种热诚感知有些无措的阶段。
丰都那一浪后,阴萌就被留在了鄯都阴司,
她名义上是阴司的公主,但看看所谓的十殿阎罗他们在地府里过的具体是怎样的日子吧,再叠加大帝对自己的子孙后代一向漠视的态度。
其实,阴萌在地府的日子,绝对算不上美好。
但她依旧将自己视为这个团队的一员。
她一直在潜心努力,偷偷学习与进步,以她的平庸天赋,想获得一点提升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不过,在察觉到小远哥需要帮助而她又有能力可以提供时,她无视了风险与代价,毫不犹豫地选择出手!
对大帝而言,这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大帝防住了外面的弟子,却被家里的血缘后代钻到了空子。
总之,鄯都大帝的供桌上,气势迅猛攀升,意味着这张虚假支票的面额,也在快速提升。
村道口站着的身影,其眼睛,闭合。
倾泻而出的红光,当即消失。
不多时,那只眼晴再度睁开,红色的光晕重新流淌而出。
只是这道黑影身上所包裹的黑色,比先前,变淡了许多。
而原本位于北端农田里的鄂都大帝供桌所在的区域,似是被清空了。
该在的还在,现实里还在,但在它的「视角里」,已被挪除。
李追远嘴角轻轻勾起弧度。
假支票,兑换成功。
接下来,是第二张。
当它的视线,再次想要向整个村子覆盖时,村道南端,属于地藏王菩萨的那张供桌,阵法开启,风水气象运转。
「嗡!」
先是一道普通的金光浮现。
李追远精通《地藏王菩萨经》,以风水气象伪装菩萨气息,本就不难。
「嗡!」
普通的金光得到了加持,亮度提升,气息提升。
每次少年利用菩萨果位时,孙柏深都会及时出现,帮个场子。
而且,供桌上的菩萨画像,本就是照着孙柏深的样子去画的。
然而,意外,又一次出现。
「嗡!」
已经很强盛的金光,居然又迎来了一轮新增幅,变得光华灿烂。
画像上,孙柏深的面容逐渐发生变化,一半还是孙柏深,一半则是另一副悲天悯人的形象。
这是菩萨.亲自出手!
菩萨在这一刻,选择主动向少年提供帮助,
要知道,菩萨的本体眼下还在十八层地狱之下,被鄯都大帝踩在脚下进行镇压。
可即使面对如此危难的境遇,菩萨依旧抽取出了部分气力,在这里,主动显化。
当初,是菩萨先算计利用的李追远,李追远选择主动站到菩萨对面去,鄯都大帝能成功将菩萨拉扯进地狱镇压,李追远在其中亦是做出了贡献。
可此一时彼一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菩萨在察觉到,这对「师徒」之间的纯粹关系后,主动插手入局。
棺材里的李追远,在此时也明悟了那晚在家属院内的二楼窗台前,身边的鄯都大帝,为何会忽然一脸慈悲,念出一句「阿弥陀佛」。
菩萨知道,自己在挑拨离间,他是明着来的。
就算这对师徒,日后没有彻底反目,可还留在地狱里的阴萌,也会成为他们日后发生对抗的导火索。
鄯都大帝作为上一轮斗争的胜利者,可以稳坐钓鱼台,平静计较着得失。
菩萨作为此时的失败者,他想要翻盘,那就得不断行险招,下重注。
就算连也觉得,少年今日绝对是凶多吉少,但他还是愿意为自己的未来,砸下一个翻身可能!
如若你此劫能活,他日重回丰都,行地狱闯关之时,切莫忘了,你在地府十八层深处,还有一个帮手!
村口外的黑影,眉心的那只眼,再度闭合。
刹那间,宛若这片世界都陷入黑暗。
等这只眼晴再睁开时,村道南端农田里的菩萨供桌区域,消失不见。
「轰隆!」
一道电闪雷鸣之下,原本那道漆黑浓郁的身影,已经变成灰色。
每一次清场,都意味着一笔不菲的代价,亦是自身实力的削弱。
大乌龟的本体,此时还在海里,与台风风眼同步,并未真的登陆南通启东。
出现在思源村村口的它,其实已经是它实力巨大削弱后的凝聚。
可即使如此,它依旧强大到令人绝望。
再度睁开的视线,又一次企图笼罩向整个村子。
已经被李追远复原回来的桃林,枝条摇摆,桃花飘落。
这片桃林,本就是清安长期生活在此由其身上泄露出的怨念所化,故而李追远根本就没有在这里费力布置什么风水假象,因为它本就原汁原味代表着清安的气息。
棺材内,李追远指节有些发白。
清安这一环,他不是太拿得准。
毕竟,比起鄯都大帝与地藏王菩萨,清安这里明显弱了。
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让大乌龟不选择清场,而是清人。
再者,清安自身的状态,也十分萎靡,他处于自我镇封的末期。
不过,虚假支票,只需做得足够唤人即可。
被鄯都大帝踩在脚下的菩萨,尚且能引动大乌龟清场,那清安,也不是没这个机会!
现在就看看,昔日曾跟随魏正道一起走江的清安,在气息这方面,能否入得了大乌龟的法眼!
村道口,那道目光,又一次闭合。
李追远喉咙里发出喘息,他的额头,已浮现出冷汗。
清安,成功了。
他现在的状态与实力,肯定是不够的,但他曾经的经历沉淀以及他现如今状态下的诡异,让大乌龟选择对其进行清场。
当那道眼眸再度睁开时,那片桃林,消失不见。
它,在不停地切换视角,将一个个自己认为棘手或者容易付出更高昂代价的隐患,一个一个移除。
它最终想要的,是一个只有它与那个画中青年..不,是现在少年的面对面。
此时的它,身影从灰色,转为一道正常的人影。
在电闪雷鸣间,能瞧出具体的人体棱角。
李追远曾计算过自己的优势。
他的优势是李兰带来的,正因为李兰没进村子,才给他造就出了「虚张声势」的基础。
但同时,预言中的那两幅画,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一个刚成年,就敢带着人,出东海,且最终击杀自己的青年。
在大乌龟的视角里,这个青年的出身不凡,周身受各种强力角色保护,亦实属正常。
甚至,鄯都大帝、地藏王菩萨以及那片桃林的邪异,正应该是那少年的标配。
只有这种配置与资源,才能堆砌造就出此等妖孽。
或许,这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论,
这个少年,本就是这帮老家伙,针对自己的弱点,联手缔造出来的,就为了让他以后来针对自己!
他们这种层次的存在,确实有这种需求,在面对来自天道日益增强的压力时,先让一个陨落,
足以为他们再争取到一段漫长的喘息时间。
因此,与其说,大乌龟是专门奔着这个少年来杀的,不如说,它是来提前破坏掉这一针对自己的巨大阴谋。
而少年的「弄虚作假」,反倒是进一步夯实了这一阴谋逻辑。
接下来,李三江家门口农田里,秦柳两家的供桌,阵法开启,风水升腾。
这是李追远最有把握作假的一段,哪怕没有灵,他也能惟妙惟肖地将灵的感觉给伪造出来。
一道道龙王之灵的气息,不断交替闪烁,
有不甘、有不念、有愤怒、有跃跃欲试。
身为两家龙王门庭的传承者,李追远太懂将他们如何刻画得逼真了,每一道龙王之灵,在有着独属于自己特点的同时,又都具备着专属于龙王的气魄。
这时,李追远双手举起,每根指节里,都夹着一根符针。
他双臂撑开,双手挪到自己头部两侧,然后,向内移动。
一根根长长的符针,刺入李追远的头部,直到完全没入。
自始至终,少年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紧接着,少年将紫金罗盘取出,掌心轻按,罗盘快速排列组合,凹槽打开,那枚铜币落下。
李追远没做任何防护,徒手捡起这枚铜币。
接触的瞬间,少年就感知到自己身体内,传来一种极为恶心的排斥,但少年依旧将它贴到了自己胸口处。
自灵魂至身体,都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
普通的装死,是无法瞒过老太太她们目光的。
成功的装死,就是和真死,没什么区别,甚至是比正常死亡,还要死得更彻底。
李追远双手掐印,自他身后,浮现出了一道鬼门。
这是鄯都十二法旨里,最难的一道术法。
以往是拿来御敌,这次,是拿来对付自己,
少年反向掐印,身后的鬼门虚影,缓缓向前,从少年身后,来到了少年身前。
双方擦身而过时,少年印堂一片暗黑,头顶与双肩,三盏灯,摇摇欲坠。
终于,鬼门出现在了少年身前。
通过改变鬼门的位置,使得原本立于鬼门外的少年,来到了「鬼门」内。
接下来,等鬼门关闭时,也就意味着少年由生向死的沉沦。
但这对于李追远想要追求的那种死得彻底的最高标准,还有一段距离。
李追远开口道:
「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接下来,该换你来死了。
我答应你,这一劫我若是能活下来,我必然会将你重新复起。
我承认,我一直想要将你置于死地,想要彻底解决我的病情。
但我,不会以这种欺骗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你很清楚,有些事,是现在的你无法达成的。
我的那些人,他们心里真正在意、关心的,是我,而不是你。
或许你的演技,可以骗过他们大多数人但你,
有信心骗过阿璃么?」
李追远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让自己的意识下放。
下一刻,少年周身气质变得森寒冰冷,本体掌握了这具身体。
本体:
「废话真多。
要么,我和你今天一起死。
要么,我先死来争取你复苏我的一线微弱可能。
无需犹豫,我肯定选后者。」
此时,李追远已经来到了意识深处。
这里,依旧是李三江家。
李追远站在太爷家的坝子上,他目光上移,落在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大门。
这是本体的房间。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本体一直不务正业,他没有发动对这具身体的争夺战,除了偶尔去鱼塘里撒些鱼苗,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那个房间里。
将自己记忆里的所有功法秘籍阵法风水等等的一切,进行反与升华。
李追远走上楼,来到露台,推开纱门,走入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空空如也,后面属于阿璃的画桌,也只放着孤零零的一个画轴。
李追远走到书桌前,伸手,打开了一个抽屉。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一卷卷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草纸,不断从抽屉里飞出,渐渐在地上积了一摊,没过脚踝。
可这,好像还远远没到结束时。
这些草纸上记录的,都是自己所学所会的更进一步精华,是属于本体的智慧结晶。
李追远踩着厚厚的草纸垫子,来到了阿璃的画桌前,将那唯一的画轴打开。
「嗡!」
画轴被打开了,一路延伸至画桌下,然后继续卷出,一直到墙角,待少年手腕微微一颤,画轴绕了个弯,立起来开始继续转动。
这画,似乎根本就摊不完。
里面一幅幅所画的,皆是阵法、风水这类的新解,是本体领悟出来的崭新气象。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给李追远以充足时间,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完。
那他整个人的实力,就可以得到一次全方位、无遗漏的明显提升。
本体过去的一切思索与感悟,都将化作滋养李追远的养分。
因为「学出同源」,这吸收条件与吸收效率,也将高得离谱。
如果不是身为「心魔」的自己与「本体」,处于天然对立面,其实就相当于李追远一直将部分「自我意识」留在脑海里,不断地进行融合学习。
不过,李追远并未弯下腰来捡起一张纸,也没有去细看画轴上任意一幅画。
特意跑上来扫一眼,就可以了,至少目前,还不是看书学习的时候。
李追远走出房间,下了楼梯,回到一楼客厅后,他走到柜子前,打开。
手电筒旁,有一把钥匙,李追远将它取出,走到地下室的那座铁门前。
「咔!」
门锁被打开,李追远将铁门推开,紧接着又摸到门后的开关绳,向下一拉:
「嘀嗒!」
漆黑的地下室,瞬间变得亮堂一片。
一张张长凳,如同大礼堂教室般,整齐排列,上面坐着,一排排的人。
「你到底,雕刻了多少?」
李追远自中间穿行走过,这里所有人,都静坐在长凳上,虽栩栩如生,却一动不动。
他原本以为,本体只会雕刻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也就是本体未来取代自己时,想要一并将他们也取代替换掉的对象。
但事实是,本体除了雕刻完了上述这些外,他还将整个思源村,凡是自己在现实里见过的人,
都雕刻了出来。
这明显不是推演出一线生机后,临时补造的。
而是在那之前,本体就都雕刻好了的。
是无聊么?
不是,本体不会这么无聊到拥有无聊的情绪。
本体,是在做一种实验。
而自己记忆最深刻的地方,就是本体挑选出的实验场地,也就是这个村子。
但本体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这个村子,这个村子,还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李追远走到最深处时,在里面看见了一口棺材。
棺材很新,这是新雕刻出来的。
棺材盖盖着,没有打开。
但也不难开。
倘若将其开启,里面呈现出的,必是空空如也,不会有尸体。
但若是不打开,那就像是本体,还躺在里面。
好似老李家祖坟里挖出的那卷破草席。
在没将草席铺开前,谁都觉得里面有一具尸体,可当真的打开时,尸体又不见了。
换算到精神意识中,这很好理解,当自己觉得本体还在时,那本体就算是死了,还能因自己的认知而重新「回归」。
这也是李追远与本体约定好的,复起。
假如李追远不愿意遵守这一承诺,完全可以在事成之后,就立刻将这棺材打开,只要能瞧见里头的空荡荡,就能阻绝本体的再次出现。
李追远再次感慨,这种事,在自己的精神意识里,能变成可能。
但老李家那卷破草席,却是在现实中,将相似的一幕完全演绎。
李追远走回到地下室门口,站在了地下室外面。
少年拿着铁门上那把生锈的锁,对着铁门敲击。
「当当当当当当」
很快,地下室里第一个人站起来,走了出来,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走出地下室后,有的去了东屋西屋,有的去了二楼。
后面出来的,则排着队,走下坝子,通过小径,来到村道。
沿着村道行进的同时,他们又不断脱离队伍,去往各自小径,去往村里一处处民房。
每出来一批人,李追远都能感知到自己精神上的压力,增添了一分。
当地下室里被雕刻出来的人,全部出来时,李追远只觉得自己脑子上,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但这,还只是开始。
李追远走到坝子上,抬头,看向这粗糙的天空,
简易得,像是用劣质墙纸简单地贴了上去,并且贴时手艺不行,有各种气泡凸起。
李追远抬起手,开始修改天空。
每一笔修改,都等同是在他精神上丢石子。
终于,粗糙的天空变成细腻的夜空,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台风来袭。
再低头,看向地面。
除了太爷家与那座鱼塘是立体细腻的外,其余民房,都只有朝向自己视角的这块,是有建筑面的,其它视角看上去,则是空的。
很多村民的房子,只有个墙壁和上面的烟肉,里头则空荡荡的,没有一件家具,甚至是连脚下的地面,都是黑的。
很多刚刚从地下室里出来的村民,这会儿正在烧饭、洗菜、织衣服,仿佛在进行着一种很高端的无实物表演。
李追远深吸一口气,好在他先前已用最决绝的方式,提前激发透支出自己的精神潜力。
在意识近乎撕裂般的痛苦之下,一座座民居,无论是外立面还是内部,都得到了填充。
少年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他现在,难受得脑子像是要炸开。
可人,毕竟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存在,少年站起身,强迫让自己的视线恢复聚焦。
他环视四周,看见了坐在二楼露台藤椅上的阿璃,看见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刘姨,在前面地头里劳作的秦叔,坐在东屋门口喝茶的柳玉梅。
润生一边做着纸扎一边看着一部黑道片,开枪声很大;
谭文彬边抽着烟边拿着大哥大与周云云聊着天。
主屋墙壁上,头发竖起的老电工阿友,正在拿手摸电线。
赵毅与陈靖他们,还住在大胡子家。
陈曦鸢这会儿应该在桃林里吹着笛子。
他们,与这里的村民一样,都是假的。
但自己在葬礼上,留下的纸人里,都包裹着自己留下的红线。
不是谁都能与自己的红线连接。
从自己开创出这红线秘法时起,真正与自己产生连接的,只有润生、阴萌、林书友和谭文彬。
因为红线是一种双向制约。
但凡连接的那一方,心中有对自己不利的想法,那作为红线发起者的少年,就会立刻遭遇反噬,甚至是暴毙。
可眼下,愿意抱着赴死之心,回来救自己的人,相当于经过了一轮最严苛的政审。
至少在这一时刻,他们不会希望自己死。
李追远,在等他们进来。
等他们来参加自己的葬礼时,会通过纸人里留下的红线,进入到这里。
在他们眼中,是自己已经死了,但杀死自己的大乌龟,还未来得及从它布置的「视角」里离开。
这,正是为自己复仇、为天道清除邪崇的好机会。
少年将谋算发挥到了极致,目的就是先对大乌龟进行一轮轮削弱,再将其引入自己的主场,然后,再交给自己身边的强大战力进行最后的解决。
李追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穿上一件小码雨衣,推起那辆三轮车,骑上去,下了坝子,去往村口。
下面,该去迎接大乌龟的进入了。
不,是等待大乌龟,将它的视角,切换到这里来。
这一切,都需要本体,死得足够精准!
I
现实中。
伴随着那只眼晴的再度闭合与开启,李三江家门口的两家龙王门庭供桌也消失不见。
至此,李追远在村子里的布置,全部被消耗一空。
而村口的那道身影,则彻底显露出来。
她是一个女人的身形,是李兰,但她的脸,是模糊的,只有眉心的那只眼睛,能被清晰看见。
此时,在没有其它阻碍后,它的这只眼睛所投射出的红色目光,终于能完成对整个村子的覆盖。
一番扫视之后,它发现了李追远的位置,视线,开始收缩。
棺材内。
本体看向双手搭在棺材边,向着棺材里看的,属于阿璃的纸人。
心魔说得很对,只有这个女孩,才能一眼看穿自己是不是「李追远」。
这亦是心魔,特意将女孩的纸人,摆在这里的原因。
村口,
它的视线,正不断收缩,即将收缩到具体那个人时,它迈出了左脚,踏向那条马路与石子路村道的分界线。
本体:「鬼门,关!」
「嗡!」
鬼门关闭,本体身体一轻,倒入棺材中,一条事先早就布置好的经被落下,将少年在棺材内的身体,完全覆盖。
它的脚,踏过了那条分界线,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它那模糊的脸,变得清晰,变成了李兰的脸,眉心的第三只眼也被敛去,只是双眸依旧残留着猩红。
然后,它看见一个让自己内心朝思暮想的少年。
少年穿着雨衣,骑着三轮车,正向它主动驶来。
它下意识地,主动向少年走去。
少年兴奋地挥舞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
即使是这风雨,也无法压制住少年激动雀跃的欢呼:
「妈妈,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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