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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团拜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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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话的解释过后,王子虚再没找到同陈青萝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表面上古井无波,内里已如被文火慢煎,十分难熬,想要找个机会再跟她聊聊,但宁春宴视线如炬,始终灼灼落在他背上。
和陈青萝所想不同:他并非是出于光风霁月的坦然或问心无愧的磊落,才只撂下这7个字的。他仓促间只找到挤出这7个字的机会。
他浑然不知陈青萝已经只凭这7个字,再次构建起了和他心灵相通的精神通道。他不知道她只需要这句就够了。
一下车,陈青萝便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站得远远的。王子虚心中苦闷,林峰凑过来,低声在耳畔说道:
“兄弟,忘了跟你说,李庭芳老师跟我念了你好几次,这次就等着你去呢。”
“等我去?”王子虚一时未能消化这话的分量,木然重复。
“你现在成了西河文坛冉冉升起的新旗手,她等着考校你呢。”林峰拍了拍他的肩。
“旗手?”王子虚表情有些控制不住。
林峰善良得近乎天真。王子虚如今在文坛的形象,虽然不能说是“邪魔外道”,也可以称得上“人人得而诛之”。到了林峰嘴里,就成了“旗手”。
李老师跟石同河同属文坛耆宿,王子虚那样对石同河开炮,她可未必会站在他这边。
考校?别被当场烤焦便是万幸!
王子虚感到绝望。不仅对今天的行程感到绝望,也对自己蹩脚的谐音梗感到绝望。
安幼南摘掉她那顶雪白的羊绒贝雷帽,左右看看,花了十来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老旧居民楼,每扇窗下都烙着道道油渍,像擦不掉的黑色泪痕;小区改造加建的外挂电梯格格不入地杵在那儿,活像一支崭新钢笔随便插在个破笔架上。
她开始怀疑,这就是王子虚说的“活着被写进文学史的人物”所居住的地方?
那登上文学史的性价比也太低了吧?
宁春宴站到她身旁,像是看出了她的嫌弃般解释道:
“李老师的老公是燕大的特聘教授,女儿是海归博士,根本不缺钱。可她偏要住在西河的老破小,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幼南挑眉道:“总不能是等着拆迁吧?”
“因为家乡是李老师文学的根。李老师的西河,就如同莫言的高密乡。她的人和她的文字,都扎在这儿。”
宁春宴缓缓将脸转向安幼南:“你呢?你又不属于这里,大过年的,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安幼南听完,轻声一笑:“‘你不属于这里’,哈哈,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句话的。”
“第一个是谁?”
“他。”安幼南指向王子虚的后背,“我确实不属于这里,但他属于这里,我只好跟来咯!”
宁春宴语气急促:“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在她认知里,安幼南是云端上的名流、千金小姐。这样的人,突然对普普通通、老实巴交的王子虚产生兴趣,实在太可疑了。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王子虚近期忽然爆红。安或许想借这笔流量,顺势炒作一番。
可即便如此,也没必要追到西河来啊?
安幼南没打算回答她的疑问,自顾自向前走去,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你就慢慢猜吧!”
宁春宴气得一跺脚,扭头问陈青萝:“你说她到底想干嘛?”
“唔……”
陈青萝的声音跟飘在云里似的。宁春宴回头一看,发觉她又进入了文学创作时特有的抽离状态,眼神飘忽,仿佛肉身在此处,灵魂却在别的场所。
她低声问:“你突然有灵感了?”
陈青萝摇摇头,轻飘飘地跟上队伍,落在了最后头。
宁春宴忍不住抱怨:“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古里古怪的!”
众人随林峰步入电梯。这位入室弟子驾轻就熟,引领众人上楼,旋即叩响了李家的门扉。
门开了,暖融融的空气裹挟着书纸油墨香扑面而来。
开门的是李庭芳的丈夫田老先生,对一大帮子人上门拜年这事儿,他显得毫不意外。
倒是李庭芳本人,对这次来拜年的阵容挺新鲜,戴上老花镜,挨个儿仔细打量,目光尤其在王子虚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老师,怎么了?”林峰问道。
“呵呵,没什么,”李庭芳和蔼地笑道,侧身让开门,“赶快进来吧。”
众人进屋,安幼南忍不住四处张望。屋内陈设古雅考究,就是无孔不入的各类书籍塞满各个角落,连茶几上都错落摆着几本线装书。
大家进屋落座,文员适时递上礼品。李庭芳招呼大家坐下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林峰啊,这还是你头一回带队来团拜吧?”
别人可能不太懂她的感慨,林峰却深有感触,由衷道:
“是啊!记得我刚进文协那年,是跟着您去给方泊舟老先生拜年,我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您当时还跟我说:紧张什么?以后就该你带队了。”
李庭芳笑道:“你当时没想到这么快吧?”
林峰道:“哪儿敢想啊!谁能想到您这话没几年就成真了呢?”
“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逝者如斯,一代推着一代。”李庭芳脸上带笑,望向王子虚这边,“这回又多了几个新面孔,你不介绍介绍?”
林峰赶紧起身介绍:“这位是王子虚,我们新任的文协副主席,上一届西河文会的首奖。”
严格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上次文会颁奖时见过。但王子虚以副主席的身份见李庭芳,还是头一遭。
旁边李庭芳的丈夫田老先生笑了,一手盘着核桃,一手指着王子虚道:“这个人我曾见过的。”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接着说:“网上说他是‘文学刺客’。”
王子虚后背的汗“唰”一下就冒出来了。
“刺客”这词儿在网上带点调侃,可让年纪大的人一本正经说出来,听着就特别阴险歹毒。
林峰干笑两声:“王子虚他……最近在网上是挺有话题度的。不过网上嘛,真真假假,不能全信……”
田老爷子“哗啦哗啦”盘着核桃,哈哈一笑:“真真假假?那‘文学’是真的,还是‘刺客’是真的?”
旁边李老师那位海归女儿也笑着插话:“真没想到,网络红人居然光临寒舍了。”
林峰一时语塞,只能继续干笑。
李庭芳脸上却没有笑意,盯着王子虚道:“王子虚,我最近无数次听到你的名字,说实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被点到名的王子虚心头一紧,脱口而出:“……抱歉。”
这话答得实在滑稽,好像李庭芳耳朵长茧子是他的错似的。安幼南在旁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庭芳转向她,问道:“这位姑娘是……”
安幼南挺直身子,主动站出来,甜甜道:
“李老师好,我是王子虚的妹妹。我不是什么作家,只是陪他过来见文学偶像的。”
听到“妹妹”俩字,宁春宴表情古怪地在安幼南和王子虚脸上来回扫了好几遍。
妹妹?她用眼神无声地质问。
王子虚赶紧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李庭芳笑道:“文学偶像?你读过我的书?”
安幼南眨眨眼:“虽然我还没拜读过您的大作,但您是我哥的偶像,那自然也就是我的偶像啦!”
李庭芳瞥了王子虚一眼:“我是他的偶像?他是怎么夸我的?”
“他说,您可是文学史上的一座丰碑,是能够名垂青史的人物。”
“呵,”李庭芳轻笑一声,“这都是场面话。你哥可是连石同河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我算什么偶像。”
王子虚连忙解释:“李老师,关于石同河的事……”
李庭芳一摆手,直接打断:“我不想听解释。我只问你,石同河现在把你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他在文坛还有口气,就不会让你好过。被这样的前辈打压,你打算怎么办?”
王子虚干巴巴地重复:“……怎么办?”
李庭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说白了,你就没想过,辞掉这个副主席,干脆退出这个圈子算了?”
原本还算热闹的屋里哑然而静,厨房里烧水壶开始低声嗡鸣。
这不是新春团拜会该出现的话题。
几位随行的文员、记者,皆没料到李庭芳说话如此直白,对王子虚的事也一知半解,此时都既紧张且兴奋地聆听二人对话。
王子虚听了李庭芳的质问,原本焦虑的心反而安静下来,他说:
“副主席这个职位,不当也罢,文学圈子,我也不是非挤进去不可。”
顿了顿,他接着道:“可我不会停止写作的。”
李庭芳道:“即使以后拿不了奖,出版不了,也要接着写下去吗?”
“接着写。”
李庭芳问:“既然你这么执着,当初投翡仕的时候,为什么不避一下他儿子呢?那现在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王子虚说:“如果他没自信自己的儿子拿奖,那应该是他避我。”
田老先生手里核桃“喀拉”一响。
“好,”李庭芳说,“你有这个心气,说明这个副主席的职务安排得不错。”
王子虚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林峰比他先如释重负:“老师,你吓死我了!”
李庭芳笑着道:“前段时间,省里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就是在说这个王子虚的事。”
林峰一惊:“省里?省文协?您怎么不告诉我呢?”
李庭芳道:“你不是也没告诉我吗?他们应该跟你要求过,要给王子虚安个处分,把他给停职吧?”
林峰额头上汗下:“是……”
李庭芳道:“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好,压力你都顶了,我就没必要再跟你讲,徒增烦恼。”
说完,她又一笑:“再说了,他们给我一个退休的老人施压,又有什么用?我就当他们在放屁,轻飘飘的就过去了。”
王子虚有些惊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在那件事的背后,居然有这么多人都帮他担了压力。
他再次对林峰感到感激。
林峰说:“老师,那您对这事是怎么想的呢?”
李庭芳说:“事情的是非曲直,我不知道内情,不评价,但是就说停职这件事,他们都没跟石同河停职,我们凭什么要停王子虚的职?”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活泼感。
宁春宴听了她的话,伸出双手,轻轻地鼓掌喝彩起来:“李老师说话,霸气!听了让人心情舒爽!”
李庭芳说:“本来就是嘛,他们说,网络舆情很大,不管谁对谁错,先给王子虚停职,给公众一个交代。
“我当场就怼回去了,怎么不给石同河停职呢?我们西河是个小地方,可不是没骨气,能够任你们欺负。你们什么时候给石同河停职了,再来谈王子虚停职的事!”
宁春宴愈发崇拜,鼓掌鼓得更起劲了:“说得好!”
李庭芳看向王子虚,道:“所以我刚才要试试你。我们西河文人,可以没钱,但得有把子硬骨头,给人家一吓,就吓着了,那还写什么?”
王子虚深感李庭芳活得通透,说:“所言极是。”
李庭芳说:“我这也不是护犊子,我跟石同河的交情,可比跟你深多了。以前在鲁院,我们是同一届的同学。”
她脸上浮现出怀想的表情,道:“那是30年前了,石同河那时跟你现在差不多大,也是小地方出来的人,自尊心比谁都强,不服输,表面上谦和,跟谁都聊得来,但一涉及文字,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自己的文字无比自傲。”
说完,她叹了口气:“说实话,以他年轻时的性格,我可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可能年纪大了,人也变贪了,变狭隘了。也不知是不是人都会这样。”
她似乎想到了别的一些什么,忽然止住了话头。
林峰道:“李老师,石同河是他儿子不成器,想给他儿子铺路,才会变成这样的。”
旁边李庭芳的海归女儿道:“哦,你的意思是,我要是不成器的话,我妈也会变那样?”
“不是不是……”
林峰被逗得手足无措,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李庭芳站起了身,如同一个将军审视自己的士兵般,将众人扫视一圈,点头道:
“好,很好,林峰,现在西河文协的阵容,越来越壮大了。”
林峰道:“是啊,说不定多年以后,回想起今日,会惊觉济济一堂,竟然全是文豪。”
李庭芳没有理他,接着自己的节奏到:“有小宁这样的鬼才,能在这个时代,把一家杂志办得有声有色……”
宁春宴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还有陈青萝这样的天才,她简直是天生的作家。”
众人看向陈青萝,却发现她有些神游,心思不属。
“……还有王子虚,这样潜力无限的新人。还有你这个我的关门徒弟。”
林峰不好意思摸头。
李庭芳转向王子虚,声音严肃道:“王子虚。”
王子虚一凛:“是,我在。”
“你必须拿个翡仕文学奖。”李庭芳说。
“好。”王子虚答。
“石同河越是打击你,你就越是要踩着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拿个翡仕文学奖,证明给所有人看看,你有这个能力。”
“好。”王子虚点头。
……
团拜会结束,众人离开后,李庭芳家恢复了冷清。
李老师的女儿道:“妈。”
“怎么?”
“刚才我就挺想吐槽了,”她说,“你说让王子虚拿奖,他能拿吗?这奖又不是说拿就拿的。”
李庭芳推了推眼镜:“怎么,你不相信他能拿?”
女儿苦笑:“不是不相信的问题,《石中火》写得再好,这个奖也是会考虑多方面因素颁发的,石同河要是干预的话,他怎么拿奖?”
李庭芳不答。
刚才她没当着众人面透露的是,王子虚在研讨会上向石同河开炮后,他们就将《石中火》找来传读,他们全家,早已都是《石中火》的读者了。
如果早两年,她也许可以对翡仕文学奖施加一点影响。不说让《石中火》拿奖,至少可以让评选公平一点。
可现在,她已经退休了,翡仕又纯是一个东海的奖项,她扎根西河,很难在那边说得上话。
所以,她才只甩给王子虚那句话。
她无法再像西河文会那样,左右评选结果了。
王子虚只能靠他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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