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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0章 堆积的量变
雨势很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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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本就是平州多雨的季节啊。
松林之中,右骁骑卫的骑士们端来几个瓦罐,接着从棚顶漏下的雨水。
拓跋思恭披着蓑衣,站在遮雨棚门口,向外张望着。
他是昨夜来此巡视的,无奈天降大雨,只能暂且留下,待雨停之后,继续去巡视其他游骑营地。
今天是六月二十,距离他们来此半个多月了。
自六月十四日大规模夜袭失败后,天气就不是很好,断断续续下雨,不但修筑高台的行动停了,就连攻城都有气无力。
昨天夜里大雨如注,上千敌兵出南门夜袭,被击退。
大梁王师不怎么攻了,鲜卑人反倒活跃了起来。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昨晚那次夜袭,黑矟左营、燕王府护兵阵列整肃,没有丝毫喧哗,上白、飞龙山二镇兵、燕山园户也颇为镇定,各路杂兵稍稍有些骚动。
不过燕王也学出来了,布置得非常好,巡逻军士持弓弩,走者立射,无分敌我,很快将敌人围歼在壕墙与营垒之间,只有区区两百余人溃逃了回去。
一口气斩杀了八百敌兵,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而且,敢出城夜袭的多非泛泛之辈,他们若站在城墙之上守御,想要一口气干掉八百人真的很不容易。
多歼灭几次出城袭杀的敌军,棘城离城破就不远了。
松林外响起了一阵动静,在林中警戒的右骁骑卫士卒抽刀出鞘,喝问道:“何人?”
“燕王府的。”雨中隐约传来了回应声。
片刻之后,两名军官模样的骑士骑马而至,交涉一番,验明正身后,又向拓跋思恭行礼。
“大雨天还跑马?”拓跋思恭笑问道。
“跑不起来,泥地里摔了好几回了。”回话之人背插认旗指了指身上的污泥,说道。
“在做什么呢?”拓跋思恭又问道。
“追几个敌军信使。”队主说道:“追一半放他们走了,殿下说不用追得太急。”
拓跋思恭面露笑意。
棘城并未被四面围上从城东进出是比较安全的,虽然梁军游骑也会展开抓捕,但不会追得太狠,很明显是要棘城上下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当你知道外间城池一个个被夺下的时候,你还能那么稳吗——五日前,银枪左营入宾徒县,攻城两日,拔之,收降周遭部落、豪族十余、口数万人。
当你知道你的族人一个个不战而降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昌黎县令公孙猷裹挟城内胡汉军士,主动请降,这可是慕容家的“外戚”。
当你知道由自家子侄带领的部落丁口、牲畜遭到北方南下的骑兵大举追杀,会不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很多消息慢慢传回来了,方才被纵放的几个信使就是传讯之人。
古人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真是至理名言。
城内城外,一场意志的比拼,拓跋思恭不认为慕容皝有获得胜利的可能。
燕王府护军离开后,拓跋思恭也向外走了走,查看周边地势。
迷蒙的雨雾之中,车马始终未曾停歇。
有来的,有走的,一切有条不紊。
******
六月二十二日,雨小了很多,攻城战并未立即开始。
燕王邵裕行走在营地之中,查看各营情况。
至燕山苑园户营中时,特地多停留了会。
军士们正在吃马肉汤,见了燕王,纷纷放下碗筷行礼。
邵裕笑着示意众人免礼,然后看了看某间营房前的大釜。
釜中汤水已经烧开了,冒着热气,偶尔见得肉块、野菜上下翻滚,再看到那一溜正蒸着粟米饭的瓦罐时,微微点头。
想了想后,对中尉到华说道:“时已近午,孤就在这用饭。”
说罢,沉吟了下,道:“却也不好过分占了儿郎们便宜。这样吧,把早上那匹别了腿的马拉过来,请将士一起享用。”
话音刚落,营房内以及附近围拢过来的军士们齐齐欢呼一声。
邵裕哈哈大笑,道:“这鬼天气,不吃点好的如何提振士气?”
“还是殿下晓得我等苦楚。”有人情不自禁说道。
此人说完,有军官瞄了他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那人也不傻,立刻低头不语了。
邵裕又让舍人郭时取来一大包香料,小心翼翼地打开,往釜中倒了一些,然后搅了搅,道:“大家一起从幽州来到平州,有好物自然一同分享。此谓香料,投入汤中,鲜美无比,孤与尔等共享。”
欢呼声更热烈了,许多人情不自禁地围了过来。
邵裕又搅拌了一会,笑道:“见者有份,吃过午饭的也有。外间正在杀马,一会还有肉汤吃。”
说完,招了招手,挨个给人盛肉汤。
军官们立刻发令,让所有人列好队,拿上木碗去接肉汤。
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半个身子都淋着雨,却全然不顾,够着头在那看着。
邵裕兴致很高,对这些人也非常热情。
燕山苑一共三千园户,从设立之初起就归他管。数年间,他一边与燕山苑园户们耕田放牧,一边操练军阵、武艺,对这些将士知根知底。
他们曾经被拉到辽西御敌,与慕容鲜卑有过小规模的交锋,算是见过血,感受过战场气氛。此番围攻棘城,是这些人第一次正儿八经上战场,邵裕一直小心呵护着,密切注意着将士们的士气和状态。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不错。
参与过两次攻城,折损了部分人马,还与出城袭杀的敌军交手过一次,成功应对过去了。
等打完这场仗,增补一些新兵,再好好整顿一番,就是一支可战之军了。
父亲还特别给所有人配备了精良的器械,燕山苑园户已然是标准的重甲步兵。从今往后,只要不被成建制歼灭,这就是种子,新兵加入其中,有老兵带着,成长会非常快。
这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部队,就像父亲当年从无到有创建禁军一样。
将士们敬佩他、爱戴他,愿意为他拼杀。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邵裕才能更深刻地感受到父亲的不容易以及——创建一支独属于自己的部队的满足与快乐。
邵裕一直忙到很晚,先后给百余人盛了肉汤后,才稍事休息,然后登上高台,俯瞰整个营地。
直到目前为止,大梁王师的营地还是非常整肃的,士气维持得还算不错。而慕容鲜卑出城袭扰失败,后方还有不利消息传来,久而久之,他们的心态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到了这会,作为守城主力的汉地士族就要问自己一个问题:继续消耗自家部曲,为慕容皝拼命,值不值得?
事情或许比较复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干脆地忘恩负义当白眼狼的,但有人对慕容氏死心塌地,有人犹豫不决,有人则是没找到机会背叛,这也是事实。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想拼命的会越来越多。
邵裕甚至觉得,可能都不需要怎么攻城,慢慢等就是了。
******
“嘁哩咔喳!”一扇破门板被拆了下来,砍成一堆碎木头。
没法出外樵采,可不就得拆门板烧火做饭?或许有人说预先存储大量柴草,倒不是不可以,但总有个限度,而今便是用光了。
至于房子拆完了后怎么办,凉拌呗。围城一年以上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到最后别说热汤热饭,一粒米都没了,只能生吃“肉脯”。
而拆门板,当然先从民房拆起了,达官贵人的还得往后捎捎。
但棘城百姓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见到军士过来拆他们家时,有那泼辣的妇人,直接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破口大骂:“张四,当年你父快饿死了,还是我家大人公给了一块胡饼,他才活了过来,要不然哪有你?你个贼货,好狠的心哪,我家就这一套宅子,拆了如何遮风挡雨?”
还有那咳嗽不停的老人,重重叹了口气,道:“三家围攻棘城时,我随先慕容公出战,破入敌阵,斩首二级,得许可在城中建盖屋宇,而今要没了么?”
“当年慕容公可是发了《许盖屋宇令》,我家两儿为他征战,一死辽西,一死紫蒙川,拿了抚恤、掏空积蓄才盖起的屋宇,谁若要拆,就是要我死!”说这话的是一个鲜卑老人,哭声哀戚,闻者动容。
但没用。军士们要吃热汤热饭,根本不鸟这些人,掣出刀枪,将老头、妇人逼到一边,直接开始拆屋。
离他们不远的东门突然打开,又很快合上,几名泥猴也似的信使冲了进来,大口喘着粗气。待看到城中开始拆屋时,怔了一怔,很快就被官吏接走了。
当天晚上,一些消息在城内不胫而走,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慕容皝大发脾气,他明明已经控制住信使了,不让他们乱说话,但消息还是传出去了怎么回事?
守城军士听了,面无表情。部落被打了和他们没关系,又不沾亲带故的,关心人家死活作甚?不说两句风凉话就不错了。
部落首领们则坐卧不安,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纷纷涌进慕容皝府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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