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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刚过,梆子声在远处巷口幽幽响起,益州整条蚕市街已彻底沉睡,唯有“云秀锦庄”檐下的两盏绛纱灯笼,仍在深秋夜风中投出一隅暖光。
www.biquge900.com铺内,老掌柜孟允礼还在盘玩着一串绿松石的珠子,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敲碎了深夜的宁静。
马蹄声至绸缎庄子的门前戛然而止,孟允礼的眉头才刚刚皱起,大门已经被“咿呀”一声推开。
“什么人!”
等到惊呼声四起,孟允礼走到前厅时,只见五名身穿青衫的男子静立在院中,他们身上似乎裹着浓重的寒气,吹得十余名护院手中的灯笼一阵剧烈摇摆,明暗交错的光影在众人的脸上疯狂跳跃。
孟允礼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紧了紧衣衫的领口,但还未来得及出声,却听见那五人之中为首一人平静说道:“一个绸缎庄子,有十来个护院都是修行者,这像话吗?”
“在下是这铺子的掌柜。”孟允礼定了定神,露出狐疑的神色,“兵祸不断,这才增设护院,不知诸位贵客是?”
为首那人并未急于开口,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孟允礼,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掌柜的,我姓安,单名一个焱字,我是寂台阁的人,这是我的腰牌。”
孟允礼看着安焱取在手中的那枚泥金腰牌,面色顿时发白,“安使君,不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安焱冷漠的目光如同钩子一样深深的钩在孟允礼的脸上,“孟掌柜,我们寂台阁是查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么?”
孟允礼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面上却强自镇定,“安使君是不是有些误会,此庄乃我祖上产业,经营三代,都安分守己得很。”
“干不干净,只有等我们细细查过了才知道,庄中所有账目,所有人我们都会仔细审查。”安焱看着孟允礼,平静的说道,“你放心,清者自清,我们并非单查你这一家,玲珑玉行、杜氏织坊、百富银庄、深琴行、诚心缎坊、万灵当铺……益州共计十七间铺子,都会仔细审查。”
听着安焱报出的这些铺子的名字,孟允礼的心落到了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那一抹苍白也变成了诡异的深红,“寂台阁一下子查这么多铺子,查得过来么?”
安焱看着孟允礼,“孟掌柜你这意思,是不想让我们查,还是对我们寂台阁的能力有所怀疑?”
孟允礼脸上的神色有些狰狞起来,“某家倒是想试试,十几间铺子,你们寂台阁都死几个人…你们寂台阁有这么多人么?”
安焱平静的看着孟允礼,道:“既然孟掌柜决心要试试,那就试试看。”
孟允礼叹了口气,“也只能试试了啊。”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云锦绣庄内那十余名护院没有一个动的,但周围的街巷之中,却响起了修行者的破空声。
很多道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就像是浪涛一样朝着云锦绣庄涌来。
就在下一刹那,四周的街巷之中接连响起厉喝声,惨呼声,以及兵刃切入血肉和鲜血嗤嗤喷洒、身体重重倒地的声音。
然而就连任何兵刃撞击或是真气冲撞的轰鸣声都没有。
哪怕无法亲眼看到那些街巷之中的画面,这些声音已经能够让人可以清晰的感觉出来,这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修行者,就像是被人切菜一样的切了。
孟允礼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看向安焱等人的身后,在十余个呼吸之后,有脚步声慢慢响起,一袭深红色的袍服首先映入他的眼帘,然后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是有些过分苍白的肤色,以及和大唐人迥异的脸庞。
“是回鹘的那名神侍?”
孟允礼原本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然而在感知清楚这人身上的气机,猜出这人的身份时,他便苦笑了起来,“怪不得寂台阁有这样的底气,原来是顾道首在今夜终于出手了。”
说完这句,他提起的一口气也彻底的泄了。
“安使君,坐下喝几杯茶?”他看着安焱,恳请道。
安焱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入茶室,等到喝了两盏热茶,孟允礼才说道,“安使君你既然一口气点出了所有参与其中的商行,我们所做的事情,你们应该都清楚了?”
安焱极为干脆道,“是。”
孟允礼叹了口气,道,“你们怎么查出来的?”
安焱道,“不是我们查出来的,是明月行馆查出来的,他们怎么查的不知道,但应该查出来很久了。”
“怪不得江湖上都说,明月行馆相当于大唐的一个内阁。”孟允礼看着安焱,道,“那明月行馆应该也清楚,我们其实也是单纯的生意人,我们虽然为杨氏的生意做担保,但其实我们也一视同仁,无论是哪家,我们都是这样做生意,我们这担保生意,从隋末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天下都不太平,匪患兵祸四起,货物交割如果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道路上带着钱的那方就往往很吃亏,装载银钱的车队,恐怕走不出多远就会被劫了。我们这生意,其实就是给一些信得过,嘴又足够严实的商行提供一些便利的。说到底,我们不是杨氏的人,也不是王氏或是韦氏的。”
安焱不冷不淡道,“这我们已经知道。”
“这些都清楚了?”孟允礼看着安焱,凝重道,“我们这生意,这边收银子,扬州那边给人银子,让他们接货,或是在扬州接银子,这边和洛阳运货出去。且不论这内里我们怎么帮人抹平一些交易的痕迹,我们联合起来的这么多商行,库房里的银子其实很多都是各方寄存,现在顾道首和你们一接手,一下子查封,那其实查封的大头,是各世家的一部分银库。顾道首若是这么做,可就是相当于一下子将大唐那些头面上的门阀都得罪了。这点不知顾道首想清楚了没有?”
安焱这下忍不住笑骂道,“他这点还需你提醒?”
“好气魄啊,不愧是一入长安,就敢彻底挑上沧浪剑宗和清河崔氏的人。”孟云礼却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不过安使君能陪我喝茶,又有耐心为我解惑,想必也是秉承着明月行馆的做派,生意归生意,做生意么,最好大家都能有好处?”
安焱脸上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他忍不住又看着孟允礼笑骂道,“怪不得你能掌舵这个联行,你这脑袋瓜子倒是灵活得很。”
孟允礼精神一振,道,“那看来顾道首可以保住我们这个摊子,保住我们的家人?”
安焱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那孟掌柜你方才自己也说了,顾道首一向自诩生意人,他的生意经始终是生意当然可以做,但关键看是否大家都能有好处。”
孟允礼道,“安使君,那请你转告顾道首,就以一些火器、军械走私、私铸钱为例,在哪接货,什么人接货,途中经过哪些地方转运,或者说光是哪些地方有我们的私库,只要他不怕将那些门阀统统得罪狠了,这里面的生意都有得做。”
安焱看了孟允礼片刻,忍不住说道,“孟掌柜,敢这样做生意,你也是个狠人啊,不过你这么一说,哪怕我保不住我自己的脑袋,都得把你们这些人的脑袋给保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一场豪赌啊。”孟允礼脸上却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他看向长安的方向,忍不住深深叹息道,“非寻常时用非常手段,一直袖手旁观的顾道首既然发动,那必定是雷霆手段,今夜断掉大唐许多银钱通道,恐怕也只是他要办的很多桩事情中的一桩。这种时候,已经容不得我们左右逢源,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只要手里还有能赌的筹码,那就是比较幸运的事情。”安焱站起身来,问道,“孟掌柜困不困?不困的话,我直接带你去和明月行馆的人直接见面去谈吧,省得你不放心。”
孟允礼闻言大喜,“明月行馆的人也来了?”
安焱忍不住笑了笑,“这条街东头第三家,桂魄香行,不就是他们开的?”
孟允礼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他们是杨氏生祭造煞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查到我们这边了?”
安焱深深的看了孟允礼一眼,也不再废话,转身往外走去。
其实今晚上他大多时候一直板着脸,是因为他也很震惊。
幽州那一大帮子穷学生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委实显得他们许多寂台阁的密探太过无能。
但除了觉得有些丢脸之外,他心里大多时候忍不住在想着的是,除了直接断掉一些军械渠道,断掉叛军和很多门阀的一些银根之外,顾十五在今晚上,还会做些什么?
等到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接到消息的门阀,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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