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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陳暉率領一萬騎兵出發後的第二天,連日的大雪突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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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際,寒風吹過廣袤的北方大地,帶著塞北獨有的粗獷與豪情。
燕軍,尤其是駐守塞北的邊軍,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天氣。
厚實的棉衣,用皮囊盛裝的烈酒,架起的篝火滾著熱湯。哪怕今年比往年都要寒冷,也有應對的辦法。
燕王妃親自下令開倉放糧,將王府儲備的糧食和禽肉取出大部分發給守城的將士。在麗正門擋住了南軍的城內婦女,以及夜襲戰中拼死阻攔瞿能進攻的巡檢和兵馬司諸人,也得了獎賞下的糧食和羊肉。
“人心可用,得道多助。”
燕王妃將朱高熾叫到身邊,語重心長的告訴他,此次能夠守住北平,一來是上天相助,二來是城內眾人齊心,三來是朝廷大軍有個不靠譜的主帥。
“朝廷軍中不乏驍勇善戰之人,以都督瞿能及其二子,趁我軍出城擾敵,竟能窺得戰機,險些破城而入。若非後力不繼且主帥貪部下之功,下令大軍集結再行進攻,又借上天助我,今日,你我母子二人恐已成階下之囚。”
朱高熾垂首而立,表情嚴肅而恭謹。
作為王府世子,朱高熾對燕王十分敬畏,對燕王妃更多的卻是濡幕。
自幼,父王就不太喜歡他,誰讓他先天條件比不上兩個弟弟?
小胖墩時期的朱高熾也曾為此傷心過,隨著年齡漸長,多少也能明白燕王的想法。將心比心,換成他自己,有個完全不像自己的兒子,也未必會喜歡到哪里去。
理解歸理解,心中卻總有一處無法釋懷。
平日里,這種復雜的情感一直被壓抑,在燕王面前,朱高熾愈發的恭敬守禮,私下里卻始終憋著一口氣。
不良于行,就花更多的時間在讀書上,無法騎馬上陣,苦練箭術也要證明他有學武的能力。
不得父親的喜愛,朱高熾沒有氣餒,這種不服輸的性格恰恰像極了朱棣。
沒有這種精神,洪武帝不會從和尚廟出來走上造反的道路,最終登上皇帝寶座。燕王也不會在削藩的浪潮中起兵靖難,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把佷子的皇位搶過來。
燕王妃比燕王更早看到了這一點,如果沒有她的諄諄教誨和提點,任憑性子再好,屢屢被親生父親不待見,又被兩個弟弟連番擠兌打擊,朱高熾不走上反-社會的道路也會性格扭曲。永樂後的仁宣盛世怕也不會開啟。
此次,燕王將北平城的防衛交給朱高熾,已從側面表示出他對朱高熾的改觀。
興奮之余,朱高熾也在苦苦思索,如果自己能早點瘦下來,改變一下形象,是不是就不用被白眼那麼多年了?
搖搖頭,過去事的想再多也沒用,不如今後更加努力。
現如今,北平的危機解除了一大半,城外的朝廷大軍已開始撤退,想必是父王已經回師救援。
守住了北平,他的地位會更加穩固,也能進一步獲得父親的喜愛。
想到這里,朱高熾握緊了拳頭,高粱餅子還得繼續吃下去,等到孟僉事隨軍歸來,要想個法子把人再要到自己這邊來。
此人不僅有才,且行事不拘一格,便是道衍和尚都對他贊譽有加,據說還想收他為徒,這樣的人才不籠絡,還有什麼人值得籠絡?
身為王府世子,若是父王靖難成功,他是否也能更上一步?
再仁厚,朱高熾也是皇室子孫,也有對大位的渴望。
燕王妃發現兒子有點走神,以為是因守城太過疲憊,立刻停止口頭教育,吩咐朱高熾回去好好休息,另叫宮人去告訴世子妃一聲,世子近日的飲食一定要多注意,精細著些。
“母妃無需太過費心,兒已習慣進粟米粥和蜀黍餅。且王府開倉放糧,兒更應做出表率。”
燕王妃看著朱高熾,目光中滿是欣慰,“我兒果然長進了。”
“兒只是盡了本分,當不得母妃夸贊。”
有感于朱高熾的“愛民之心”,燕王妃很快下令,今後王府眾人皆以蜀黍粟米為主食,肉禽不禁,但嚴禁浪費。
燕王妃早就看不慣王府內某些人的鋪張浪費,明明吃不了多少,非要擺出個排場。平日里就算了,現在是什麼時候,容不得任何人再這麼做。每日的飯食更有定量,敢糟蹋東西?別怪她不講情面。
在閨中時,燕王妃時常听魏國公講述早年的艱難生活,吃糠咽菜算是好的,最艱難的時候,連續幾天都吃不上一口干糧。
朱高熾的行為引起了燕王妃的回憶,也讓燕王妃下了決心,自此,王府自上而下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憶苦思甜運動。
習慣了精細米面的女眷根本吃不下粗面餅子,可也不敢當面同燕王妃抗議。王爺的三子五女,只有兩個女兒非燕王妃所出,還屬于“母不詳”的那種,在燕王府,除了朱棣本人,燕王妃是絕對的二把手。
誰敢不服?肯定收拾起來沒商量。
拿起擺在面前的高粱餅子,試著咬一口,立刻抻著脖子要水,當真是咽不下去。
燕王妃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一頓不吃,餓著。
兩頓不吃,繼續餓著。
三頓不吃,接著餓。
一連餓了幾頓,任誰都受不了。
等到粟米粥送上來,連最小的郡主都是紅著眼楮撲上去,三兩口吃完,半飽都不到。
從沒想過,原來粟米熬出的粥會這麼香!
見識過燕王妃的手腕,再沒人敢玩絕-食沉默那一套,燕王不在府內,餓死也只能自認倒霉。
燕王妃滿意了,把高粱餅子泡進粥里,連吃了兩大碗。
朱高熾的飯量遺傳自誰?還真是不好說。
起先,朱高熾還不明為何只發高粱餅子,如今再看,不得不佩服親娘的智慧。
按照那個孟僉事的話來說,這就是所謂的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先給出一個絕對承受不了的價錢,然後逐漸拋出誘餌,讓對方心甘情願的踩進繩套,末了還要感恩戴德。
如今的王府不就是這樣嗎?
沒人再埋怨王妃下令大家一起啃高粱餅子,反而對每日的粟米粥贊不絕口。
未來的仁宗皇帝深刻領會了坑人的最高境界,隨燕王大軍向北平進發的孟十二郎,尚且不知自己無意間又給朱高熾上了一課。
雖然主講人是燕王妃,但讓朱高熾領會坑人精髓的還是孟清和這個助教。
燕王府的憶苦思甜活動很快傳遍了整個北平城,守城的將士看著手里的兩合面饅頭和白面餅子,感動得流下了熱淚。
王妃和世子吃高粱餅子和粟米,卻給他們吃白面,士為知己者死,必須以身相報!
城中的居民也是大為感動,所謂上行下效,尋常民戶不論,很多家底豐厚的人家也開始-日-日-食用高粱粟米,還摻雜著蕎麥等物。
城外的村屯听到消息較晚,里中老人湊到一起商量,紛紛將家中的白面和精貴的稻米放上牛車,運到城中交給王府,名曰“勞軍”。
孟家屯如今已是里中之首,別說孟清和,便是孟虎和孟清江擺出來,孟氏族人說話的聲音都比別人響亮。
孟重九和里中老人們坐在一起,吧嗒了兩口煙袋,面上不顯,心中也是得意。
看吧,咱孟家出了好兒郎,在誰面前都能抬頭挺胸。
不是沒有說酸話的,畢竟造反這事誰能拿得準?
可也只能私下里說說,自己可是在燕王的地盤上,朝廷幾十萬大軍都打不下北平城,說不得燕王就是那些相士口中的真龍。
里長見著孟重九也是一副笑模樣,听孟重九建議各家出些糧食勞軍,還要大張旗鼓的送進城,有些猶豫。
但九名甲首和老人接連對此表示同意,里長想反對也沒有立場。
各村屯都有精壯都被抽調到城中,糧食送去,多少也是為宗族子弟考慮。不求像孟十二郎一樣加官晉身,至少也能同人結些善緣。
“勞軍”的說法是孟王氏告訴孟重九的,而孟王氏則是從孟清和的家書中看到的。
隨燕王前往大寧之前,孟清和一連送出了三封家書。除了修造圍牆角樓,書寫木牌,但凡是能想到的,他都寫了下來,不說一定用得上,至少不要事到臨頭沒有應對的辦法。
同眾人商定每個村屯出糧多少之後,孟重九就不再輕易開口。其他人看他這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心中不免感慨,出了一個十二郎,孟氏一族都要發達了。
十一月庚午,燕王率領的大軍抵達孤山,被奔騰的灤河擋住了去路。
燕軍身後,都督陳暉率領的騎兵仍在冰天雪地里漫無目的的找人。
對不習慣北方氣候的南軍來說,惡劣的雪天當真是一種折磨。很多人凍得手腳發紫,身上的棉衣也不夠厚實。但軍令如山,主帥親自下令阻截,做下屬的就不能違抗。
沒有確切的情報,只能撞大運,找吧!
一次偶然,陳暉派出的幾股小隊騎兵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大量的馬蹄印,雖然被大雪掩蓋不少,仍能辨別出是沿孤山方向而去。
“必定是燕逆!”
陳暉當即下令召回其他尋人的隊伍,全軍整隊,以小隊前鋒跟蹤燕軍,自己親率大部在後方壓陣。
前鋒出發時,陳都督再三叮囑,一定要同燕王的軍隊保持安全距離,輕易不要被對方發現。若是被發現蹤跡也不要想著效忠朝廷,為皇帝光榮,應保存有生力量,避其鋒銳,回來報信要緊。
下屬們十分不解,被發現就跑?那還打什麼仗。
陳都督拂過頜下長髯,“待吾尋得燕逆大營所在,一舉殲之!”
“都督高見!”
在部將們的心目中,陳都督的形象瞬間-拔-高了一截。
原來都督不只善戰,還很善謀!
絕對的文武雙全!
被部下敬佩的眼神包圍,陳都督默默轉過頭,無語的望向天空。
本以為帶隊沿著灤河溜達一圈,等燕王回到北平的消息傳來,就算完成任務,主帥也說不出什麼。現在,這條路明顯被堵死了。
自己到底是撞了大運還是倒了大霉,這麼無頭蒼蠅似的找人,還能發現燕王的大軍!
河岸邊的燕軍比陳暉設想中的更加不好對付,很快就發現自己被某支隊伍跟上了。
燕王不動聲色,派人秘密盯著,當前要事還是渡河。
孟清和走到河邊,看著河水中的浮冰,伸手接住幾片飄落的雪花,心頭一動,走到沈 身後,拉了一下沈 的大氅,低聲道︰“指揮,卑職有話要說。”
沈 側身,靠近了些,“說。”
“稟指揮,連日大雪,河內已經結冰。若今夜大雪不停,河冰應結得更厚。此處靠近孤山,可砍木結成木筏,或制作爬犁……”
爬犁是北方人常用的一種運輸工具,制作方法也很簡單,只要有冰有雪就能行走,人和動物都能牽引。
沈 听得認真,孟清和繼續說道︰“河中有冰,若擔心不能撐過大軍全部過河,可使人先過對岸結好繩索,便是不慎跌進水中,抓緊繩索和木頭,也能施救。”
萬一出了意外,最可能損失的只有糧秣火炮,只要人還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指揮,你看此計可行?”
“可行。”沈 點頭,黑色眼眸微凝,突然問道,“為何不直接稟報王爺?”
孟清和被問住了,眼楮眨了眨,睫毛上凝結了點點冰霜。他想出主意,下意識的就找上了沈 ,其他的想都沒想。
“沒想到?”
“恩。”
孟十二郎回答得老實。
沈 柔和了表情,有些涼的大手擦過孟清和的臉側,將他身上的斗篷緊了緊,“你的家人可在北平?”
“啊?”孟清和不解,不是獻計過河嗎?怎麼說到他的家人了?
“不在?”
“回指揮,卑職家在北平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