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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馬車在飛馳，撲了厚厚狐狸皮的馬車之內也沒有多少的震動，姜新柔自上車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把玩著手中的牙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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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丫鬟月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盡管被影兒給瞪了一眼，還是按捺不住問了出來︰“娘子，您就這麼放過她了？那只狗長得同……”
“影兒”姜新柔輕輕地說道，“看來你是對我把月兒調到我的身邊不太滿意啊……”
姜新柔的聲音像是綢緞一般絲滑，影兒卻嚇得臉色盡白，跪倒在姜新柔的面前，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撲通”的悶響。
“娘子，是影兒不對，不該任由著月兒如此沒規矩。”
姜新柔的眼楮還是看著紗簾外朦朦朧朧的街景，沒有理睬她的意思。
影兒又重重地把頭磕到了地上︰“還任由著月兒今日在外人面前做出那樣輕狂的樣子，帶累了娘子您的聲譽。”
姜新柔仍是沒有說話，影兒的背上出了一層的冷汗，在原地瑟瑟地抖了起來。身旁的月兒也明白了過來，貼著座位跪在影兒的身邊，將頭深深地扎到地上，不敢抬起來。冰兒同玉兒一人在車內的小爐上燒著熱水，一人將茶葉從掐絲的金盒子中拿出，沖泡茶水。二人均是面無表情，目不斜視，仿佛車中沒有跪在地上的二人一般。
過了半晌，姜新柔才將目光從車外轉回到車內，盯著跪在地上的月兒︰“看在你伺候了我多年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跪在地上發抖的月兒渾身一松，癱軟在了車廂中，無聲地流淚。
“你是我身邊最後的老人兒了，我可以對你網開一面，但是這種心思，你再不要有，呵呵，給光兒抱不平？你倒是個有義氣的……回去就去領二十板子，熬得過來，還能到我身邊伺候。”
新調到姜府二娘子身邊做貼身大丫鬟的月兒突然發現了這繁花似錦下的殺氣陣陣，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梁骨爬了上來。
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路上，姜家的馬車的馬車依然跑得飛快，若是有不長眼的敢擋路，便會迎來馬夫火辣辣的一鞭子。
姜家的馬夫王泰練得一手好鞭，兩米長的皮鞭里面編著銀線，即便是趕車的時候被他輕輕掃上一鞭子，也定然是皮開肉綻，若是踫上了歹人需要動手，那便是傷筋動骨了。當然，在這汴梁的大街上，鮮少有比他更像是“歹人”的所在了。
許昌家的甜水滋味獨特，是甜水二巷中做得最好的鋪子，許昌上個月卻在南門大街上被姜家的車夫給賞了鞭子，踉踉蹌蹌，打翻了路邊的胡餅爐子。許是許昌才喝過花酒，膽氣正壯，許是那一爐新鮮烤好的胡餅實在是太燙，讓自認為在這條街上有頭有臉的許昌覺得下不來台，撿起一塊兒胡餅就朝著馬車扔了過去。
這一扔，就扔出了大禍，姜家的馬車直接停了下來，走下來一個笑得嚇人的公子哥兒來，指使著馬夫足足抽了他幾十鞭，血淌了一地，就連皮肉都飛出去好幾塊兒，許昌的大腿也被打斷。
這還不算完，許家的婆娘才嚎哭著把他送到醫館，卻又來了開封府的衙役，說是得了舉報，許昌在鬧市滋事，竟然要抓進大牢，再打上二十大板，許昌家的跪地苦求，將額頭都嗑出了血，又將大把的銀票奉上，這才撿了一條命回來，而許昌至今仍躺在發床上養病呢。
還有之前英郡王家的馬車與姜府的車在路上發生了沖撞，當時兩家各不相讓，竟是吵了一場。而在第二日的早朝上，皇上就因著流民滋擾百姓的事兒給大大地斥責了英郡王一番。
從此以後，姜府的馬車在汴梁的街上就如同是來自地獄的陰差一般，所有人見了都是退避三舍。
馬車很快到了姜府，冰兒玉兒先一步掀開車簾，扶了姜新柔下來，又換上了軟轎，一路抬到了榮禧堂的門口。
“為何來這邊？我要回霈雨閣吃飯。”
“柔兒不要急嘛，今**爹下朝早，這不，要同你一塊兒用飯呢。”
從榮禧堂里走出了一個穿著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的年輕婦人，膚白勝雪，聲音嬌柔，身段裊娜，雖然是用了長輩的口吻說話，看年紀卻好似姜新柔的姐姐一般，正是姜新柔的父親姜延望的繼室余氏。
余氏扶了扶頭上的碧玉攢鳳簪，笑容滿面地說到，“柔兒”兩個字在她的口中似乎是噙著蜜糖一般。
姜新柔銳利的鳳眼從頭到腳掃了她一遍，輕柔地說道︰“余姨娘莫不是從填房成了繼室……高興得糊涂了？‘柔兒’這兩個字，好像不是你能叫得的吧？這才三兩輕的骨頭，可莫要被這新首飾給壓得摔了跟頭呀。”
“你！”
余氏氣得跺腳，她在嫁過來之前也是觀文殿大學士家的嫡女，何時受過這種氣，但是姜新柔作為姜相最疼愛的嫡孫女，在這個家中又是說一不二的，就連她的親哥哥姜賢思都要讓她三分。不過余氏想了想自己娘親來看望自己時帶來的消息，禁不住又笑了起來。
榮禧堂內正在擺飯，姜老爺一身常服已經坐在了飯桌前面，嚴肅的臉上在眉間與嘴角帶著刀刻般的皺紋，瞧見了姜新柔的一身男裝，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姜新柔行了個禮，便默默地坐到了桌邊。余氏也跟著走了進來，坐到姜老爺的身邊，親手給他夾菜，一邊不經意地問到︰“二姑娘今日怎麼做了這個打扮？看上去倒是挺新奇，嗯，比大少爺還要再俊上幾分呢。”
姜新柔眼皮微撩，掃了莫名興奮的余氏一眼，淡淡地道︰“去了趟太常寺，替爺爺問了些話。”
余氏看見姜老爺在姜新柔提起了“爺爺”的時候微微一皺，眼中顯出了滿意的光芒。
“要我說，二姑娘平日里也太辛苦了寫，一個女兒家，一天到晚地倒弄著些個男子的事情。說起來，要是總能像前兩日那般，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多見些人才好，我看那個知樞密院事陸大人的兒子就不錯，家世好，樣貌好，又是你爹的得意門生……”
“當啷——”
姜新柔將筷子往桌上一扔，烏木包金的筷子，很是沉重，一根打翻了面前的玉真湯，一根徑直彈跳著飛到了余氏正夾了一筷子的杏酪羊羔里，玉真湯奶白色的濃稠湯汁順著桌面緩緩地淌了下來，站在姜新柔身後的月兒趕忙用手中的帕子給攔住。
“二姑娘這是撒的哪門子邪火呀，你今年都十七了，也該找個夫家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余氏冷笑一聲，索性也將手中的筷子輕輕放下，噙著笑意問姜新柔。
姜新柔不慌不忙，結果身後玉兒遞過的溫帕子，擦了擦手︰“手滑，沒拿住，我吃好了。”說著，站起身便要走。
余氏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姜老爺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
“二姑娘，我知道你從小被老太爺養大，便是老爺在你眼里怕也是……更何況我這麼一個繼室。你的主意大，我知道，本來我也不敢去管你的這些個事兒，但是事關姜府的臉面，這我也不得不說上兩句了。”
原本漠然不管的姜老爺听到了余氏的話，終于看向了姜新柔，眼中帶著責備。
姜新柔听了余氏的話，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余姨娘擔心的事兒可真寬，若是當真如此操心這府里頭的事務，最好還是管一管自己，出去見貴人的時候，少嚼點舌根，就算是裝，起碼也裝出個賢良淑德的樣子。
對了，還有你母親家帶來的那些個僕人，再敢到我的院子里頭探頭探腦，那就不會是打斷腿……那麼簡單的了。”
“你！”
余氏想起了自己娘家的嬤嬤，為了給自己打探消息，便往那姜新柔的霈雨閣里頭稍微交際了一下，誰知卻被姜新柔尋了個由頭，污蔑說是偷了她院子里的東西，都有了小孫兒的張嬤嬤，活活兒被她給打斷了腿。她告到了老爺面前，卻被禁了兩個月的足，想到之後連走路都走不利索的張模模，余氏就覺得牙根癢癢。
“二姑娘可別在這兒嚇唬我，專門對老弱婦孺下狠手，我可是對姑娘你怕著呢，哪敢去惹你？
只不過如今這東京城里的貴婦圈兒全都在傳，堂堂姜相的嫡孫女兒，看上了雲將軍家的獨苗苗，誰知人家卻看不上你，當眾給了你沒臉，多少平日里不如你的貴女都看了笑話……”
“柔兒，可有此事？”
姜老爺皺起了眉頭，眉間的溝壑變得更深，臉色黑得要滴出了墨一般。
“呵呵”
姜新柔捂著嘴巴輕聲笑了出來，“我還想，怎麼余姨娘今日這般上躥下跳得如同猴兒一般，原來是听了這麼個謠言便要拿到父親面前炫耀嗎？”
姜新柔看著姜老爺，坦然地說︰“只不過是一群長舌婦嫉妒的閑話罷了，父親看慣了余姨娘的猴兒戲，連這話也信嗎？”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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