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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是瞧著像,等小和子重新點亮燈籠走到前頭來,周遭空空不見半點人影,這個時辰太子早該回毓慶宮了,胤 便沒多想,滿心惦記安養在家中的毓溪,照舊帶著小和子往宮外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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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府里,如今因福晉有了身孕,上上下下都圍著正院轉,但青蓮嫌人多手雜,依舊只用正院里的人,李側福晉和宋格格若有送來的吃食,僅僅當面收下,轉手就扔了或賞賜底下人,福晉的飲食有專人負責細致嚴謹,總之眼下沒有任何事比福晉安胎更重要。
此刻胤 匆匆歸來,進門未及換衣裳就來看毓溪,反被妻子嫌棄︰“趕緊去換了,一身的酒氣,我聞著難受。”他這才跑去洗漱更衣,再清爽回來時,毓溪已命人端來醒酒湯,他幾口就灌下去,只想好好坐著和毓溪講話。
“今晚酒氣這樣大,喝了不少吧。”毓溪笑著,只是簡單說一句話,幸福也仿佛要從眼楮里溢出來,又故作正經說,“皇阿瑪不嗜酒,你也學著些,酒雖是好東西,多了傷身。”
如今胤 眼中無不可答應妻子的事,憨然笑著︰“我听你的。”
毓溪笑他︰“這幾天你看我時總是這模樣,你就不膩?你這樣傻乎乎的可別叫皇阿瑪和額娘看見。”
胤 卻自顧自問︰“為什麼你終日躺著,太醫不是說胎兒沒事嗎?”
毓溪輕輕推他︰“說了你也不會懂,我會好好的,你別瞎操心。”說著卻眼圈兒一紅,眸中閃爍著晶瑩之物,幸福地笑著說,“其實我到現在,心里還晃悠悠,不大敢相信我身體里已經有咱們的孩子,太醫說再過陣子肚子就要明顯地大起來,從前瞧別人身懷六甲,我滿心羨慕,此刻卻忐忑得不行。胤 ,我可以把孩子生下來的是不是?”
“別害怕,我在你身邊。”胤 溫柔地握著妻子的手說,“額娘吩咐你,若是不想進宮應酬,之後胎兒安穩了也大可不必進宮,額娘會為你周全。再有,任何人照顧都比不得親娘來得體貼,額娘吩咐我把岳母接來照顧你,你看好不好?”
毓溪則搖頭︰“明年二三月里再接吧,現在府里為了我這麼大的陣仗,我已經很不安了,妹妹們懷胎生子府里淡淡的光景,相比之下,更覺得當初虧待了她們。我知道你和額娘有心抬舉我的地位,但是額娘在宮里,你平日里在朝堂忙碌,我才是與她們相處的人,這里頭的輕重我最明白,你听我的好不好?”
胤 只管笑︰“听你的,什麼都听你的。”
毓溪幸福極了,可幸福的笑容里,很快劃過不安的神情,全叫丈夫看在眼里,胤 不禁問︰“怎麼了?”
“我在想……”毓溪深深地看著丈夫,抿著唇又猶豫了須臾,終于開口說,“這幾天,你去西苑吧,我是和妹妹說好了的,現在你撂下她不去了,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可我不想去。”
“今晚吃了酒,正在興頭上不是?你對她好些,我們也好相處,不管為了什麼,就全當是為了成全我。”毓溪鼻尖也泛了紅,她怎舍得把丈夫推到別的女人身上,可如今自己懷了孩子,更知道子嗣的尊貴,李側福晉是名正言順的妻妾,胤 對她好是應該的,而她若能多多為四阿哥府開枝散葉,就更好了。
見丈夫緊緊繃著臉,毓溪輕輕推他胸前︰“去吧,你早就答應我的。”
雖然胤 覺得當初答應,只是為了安撫毓溪不得子的悲傷,他對李氏雖不討厭,也實在說不上喜歡,但男女之事比他想得容易些,床笫之間沒有感情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不然念佟從何處來,也因為有念佟,他才知道自己對毓溪說再多體貼的話也沒用,他有妾室,且能與她們歡好,一句不喜歡並不能代表什麼。
“去吧,高興點兒。”毓溪溫柔的一笑,側過臉去閉上眼楮說,“我可要睡了,別吵醒我了。”
胤 無奈,唯有退出正院往李側福晉的西苑來,那會兒側福晉已經睡下了,四阿哥突然來,她都沒來得及穿戴,直接穿著寢衣就見了丈夫。而既然來了,胤 也不會擺出一張難看的臉,兩人說說話,夜漸深時,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翌日清晨,李側福晉比四阿哥醒得早,吩咐巧珠早早準備下衣衫茶水,到時辰喚醒丈夫,親手為他穿戴洗漱,正伺候喝茶,小和子在門外求見,側福晉喊他進來說話,但見小和子一臉緊張地說︰“四阿哥,宮里出事了,您趕緊進宮去,今兒不早朝了。”
“什麼事?”
“十一阿哥歿了。”
“歿了?”胤 大驚,眼楮睜得大大的,難以置信地看著小和子,“什麼時候的事,好好的怎麼歿了,昨天夜里還與我說話來著。”
小和子道︰“具體的事兒奴才還沒打听清楚,您知道的,宮里要緊事要緊時刻不會隨便漏出來,奴才只知道十一阿哥才剛沒了,但像是昨晚就出了什麼事。”
胤 不再耽擱,匆匆就離了家門,一路直奔宮里來,內宮之中已是一片悲傷氣氛,胤 知道額娘在寧壽宮,便徑直過來問候請安,太後悲傷不已被眾人勸臥床靜養,胤 來時,太後已經歇下,嵐琪則正要退出寧壽宮。
“你皇祖母歇下了,榮妃和端嬪娘娘陪著呢,你改日再來請安。”嵐琪沒讓兒子進去,胤 則跟著她問,“十一弟好好的,怎麼突然歿了?”
嵐琪眉頭緊蹙,此刻對于宜妃的痛苦她有切身體會,心里自然是想起可憐的胤祚來,但兒子問她不能不回答,與胤 往永和宮走時,說起昨晚的事。自己也只知道,昨天宴席散了後,十一阿哥不知跑哪兒玩的,底下人發現他時,已經浮在金水河里,撈上來的時候還有氣息,可救了一晚上,凌晨時分終究沒能緩過來。現在皇帝在翊坤宮安撫宜妃,其他人暫且沒被允許前往吊唁。
“小和子說外頭還沒傳開,只知道十一阿哥歿了。”胤 緊緊皺眉,嘴里說著這些話,驀地想起昨晚出宮時看到的那個身影,不知為何現在越來越覺得是遇見了太子,一者是身影步伐極其相似,再者便是他自己也好奇的奇怪念頭,怎麼不自覺地,就會想到太子身上去?
偏偏這時候,母親對他說︰“昨夜我本有話對你講,你回去可想過沒有,昨晚的宴會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胤 搖頭,他昨晚回去,就在西苑歇了,那話還是不必對母親提起,便听得額娘輕輕一嘆說︰“昨天你們兄弟幾個,說起討伐噶爾丹的事,那樣熱鬧激動,我和太後听著都十分興奮,可是那樣情形下,我卻看到太子孤獨冷清地坐在一旁,你們兄弟之間說什麼話,他半句都插不上嘴,眼瞧著臉上的神情漸漸冰冷。”
“兒臣沒在意。”胤 訝異地問,“您看到了?”
嵐琪點頭︰“額娘不是要怪你什麼,就是想提醒你,往後這樣的場合,你雖不必刻意迎合太子,但也要注意禮儀分寸。眼下還能說你少年意氣,將來漸漸年長,若還是如此模樣,就該讓人笑話了。”
胤 的確只記得昨晚的興奮,不記得二阿哥是什麼情形,額娘說太子不高興,自己完全沒留意,現在回想起來腦中一片空白,可突兀地浮在眼前的,是昨晚宮道上那一抹身影。
不多久,梁公公手底下的太監來請德妃娘娘去翊坤宮,胤 不便跟過去,只好離宮。出來時,胤 問小和子昨晚他們走的哪條道,小和子引著四阿哥到那里,在岔口時指著前方說︰“主子,听說十一阿哥就溺在這條路過去連著內金水河的地方。”
胤 皺眉,一面將四處望了望,忽然看到落在路邊的一束絛子,金銀紅線混的,像是掛在玉上的,他走過去撿起來,東西雖小做工很細致,小和子問做什麼,胤 只捏在手里說︰“沒什麼,咱們走吧。”
這一邊,嵐琪到了翊坤宮,宮內一片死寂,溫恪公主跟著乳母站在一旁回廊下,瞧見德妃娘娘來了,立刻跑了過來,嵐琪吩咐乳母好好照顧公主,哄了她幾句,便讓乳母帶去永和宮和溫宸姐姐一道待著。
等她進了宜妃的寢殿,只見玄燁冷冷坐在一旁,床榻上宜妃失魂落魄地癱在桃紅懷里,她不哭不鬧神情呆滯,恍惚間,嵐琪像是見到當年的自己。
“十一阿哥的後事,你來主持,宜妃精神不好怕是不能辦。”玄燁見到嵐琪,要她免禮後便說,“對外說是病故的,眼下朝廷才打了勝仗,突然傳出皇子死于非命,不利于朝綱穩固。”
嵐琪默默地听著,幾乎一樣的事,當年胤祚沒了,玄燁也不許外頭傳說真正的死因,當年她就忍耐了,如今同樣的悲劇發生在宜妃身上,她不會多嘴說什麼“正義”的話。
可是宜妃性子激烈,呆滯的人忽然听得這一句,竟緩過神來,幾乎從榻上撲下來,一路撲在了玄燁膝上,哭著喊著說︰“皇上要給胤 一個公道,皇上,我們胤 死得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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