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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秋楞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柳長青的意思,有點害羞但卻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高興︰“沒有什麼規矩,柳海向我求婚,我答應了,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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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青都忍不住為這孩子的簡單直率笑了︰“這我知道,我說哩是一些風俗,咋選吉日、咋過禮之類哩,您家那邊有這方面哩規矩嗎?”
丹秋看著柳海,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我哥哥結婚就是去教堂舉行婚禮,我媽媽想讓我舉行中式婚禮,我媽媽說,她一直都覺得中式婚禮是最符合人們對婚姻美好的期待的。
拜天地,請天地作證,兩個人會永遠相親相**,不離不棄,和天地一樣長久;
拜高堂,孩子在結婚以前都是由父母辛苦養育的,找到了相**的人要**生活了,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確認彼此的地位並認可其中所包含的責任與義務,是應該也是必須的;
夫妻對拜,是昭告眾人也是在告誡新婚夫妻,婚姻,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尊重是**的前提,只有彼此尊重的兩個人,才能在漫長而瑣碎的婚姻生活中長久地相**。”
孫嫦娥說︰“您媽是有學問哩人,說哩真好,俺正好也可想叫你跟小海按咱這兒哩規矩辦婚事。
我去小俠哪兒哩時候,擱電視里看過外國人結婚,新娘子穿一身白衣裳,雖然那衣裳也可漂亮,可咋看都不像結婚哩,不喜慶。”
柳海說︰“媽,按人家哩說法,婚姻是神聖哩,白色象征著純潔神聖,他們覺著白色是最喜慶哩顏色。”
孫嫦娥看看柳長青︰“還有這樣說哩啊?”
柳長青說︰“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哩風俗,顏色這東西沒個好壞,你說成啥就是啥,中國以前好些個朝代還把黑色定成最尊貴顏色咧!
丹秋,結婚這事,得兩家人商量著辦,我听小海說了,您父母說既然小海您倆都可願意,想叫您早點結婚,您娘俺倆也是這麼想哩。
原本您娘俺倆還覺得,照咱這里哩風俗,非得等您五哥結了婚您才能辦事,現在俺倆也想明白了,用不著這麼死板,您五哥擱部隊忙,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哩,總不能因為這就耽誤著不讓小海您倆結婚。
你跟小海您倆商量商量,看您想咋辦事,我听說現在往國外打電話沒恁難了,您倆商量好了,給您家打個電話,征求一下您父母哩意見,都說好了,您娘俺心里有了譜,就知道接下來該咋給您準備了。”
丹秋點頭︰“知道了叔叔,要不,我明天就去榮澤給我爸媽打電話?”
柳海拉拉丹秋,非常疑惑地看看柳凌,對柳長青和孫嫦娥說︰“伯,媽,我咋覺得不對咧,我就這樣給俺五哥隔過去了,這不中吧?”
秀梅、曉慧、玉芳,包括已經懂得了些風俗的小蕤和小莘也都疑惑地看著柳長青和孫嫦娥,他們這個決定真的是太反常了。
孫嫦娥說柳海︰“這有啥不中咧?虧你還擱國外留學咧,改革你不知道啊?牡丹比柳小吧?還是閨女,她找到了合適哩人家想先結婚,您福來哥都沒說啥,柳也沒說啥,您福來哥一家成年生活到咱這大山溝里,那思想還能跟著外邊改革開放咧,你咋還這麼封建咧?”
柳海覺得孫嫦娥的話完全不對,但一下子他還找不出反駁的切入點,糾結的不行︰“媽,我不是封建啊,這,這不應該啊!給俺五哥隔過去我先結婚,我咋這麼別扭咧?”
柳凌喂小萱喝著餃子湯說︰“孩兒,我都不別扭,你別扭啥咧?結婚本來就應該是順其自然哩事,感情到了就結婚,不能因為其他因素影響了兩個人哩感情,你跟丹秋現在這麼好,要是因為我您結不了婚,我會覺得過意不去!”
柳海說︰“五哥,你是不是覺得你到現在都還沒女朋友咧,找好女朋友到結婚肯定得好幾年,肯定會耽誤我?
不是啊五哥,女朋友這事,你專門找,沒準瞪著眼找十年八年都沒一個對眼哩,可你不想這事哩時候,沒準緣分一下就來了,我跟丹秋不就是嗎?
還有震北哥,,震北哥不是誰都看不上,說啥都不結婚嗎?現在遇上了待見咧,三下五除二,一個月時間就拜堂成親入洞房了,多快呀!
五哥你說不定也是這樣,沒準過幾天該過年了,咱去望寧買年貨你就能踫上你待見哩人咧!”
柳凌垂下眼簾,擦掉小萱下巴上一點餃子湯,淡淡地笑著說︰“人跟人不一樣,能跟你和他那樣運氣恁好哩人不多,小海,你跟丹秋早點結婚吧,您要是不結婚,我總覺得是自己耽誤著您,該著急了,你不想叫我為了您隨便找個不待見哩人結婚吧?”
柳海還想爭辯。
貓兒把一碗餃子湯放在他跟前︰“六叔,俺花嬸兒就擱你身邊坐著咧啊,你這樣推三推四就是不結婚,你說你啥意思啊?你是不是想學啥風流藝術家,玩弄俺花嬸兒哩感情咧?”
柳海伸手擰住了貓兒的臉頰︰“你個孬貨,你居然當面就敢挑撥您花嬸兒俺倆,你看看您六叔是那種人不是?”
柳 和柳雷撲過來打柳海救柳岸哥哥,柳海手忙腳亂被兩個小家伙撞得歪倒在柳魁身上,柳魁托著他呵呵笑。
貓兒摸著被擰疼的臉對柳海 鼻子︰“哼,你最好不是,你要是敢有半點**,俺大爺爺不扒了你哩皮,俺大伯也得打斷你哩腿。”
柳俠作勢蹬了柳海一腳,伸手揉著貓兒的臉,笑嘻嘻地對丹秋說︰“六嫂,看見沒?嫁給俺六哥你就等于進保險箱了,大富大貴不敢說,一輩子不挨打受氣不擔心丈夫紅杏出牆是絕對有保證哩。”
丹秋和柳海相處了兩年多,對中國式幽默已經能心領神會,但因為從小的生活環境,她畢竟對漢語的精髓還了解不夠,所以對“紅杏出牆”听起來這麼浪漫的成語用在這個地方不大明白︰“紅杏出牆?你六哥把我們倆的紅杏隔著牆送給別人?”
柳俠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就是對婚姻不忠誠。”
丹秋看看隨遇而安靠在大哥身上讓柳莘喂著吃餃子的柳海︰“他不會,我也不會,我會永遠對你六哥忠誠。”
正吃得香的柳海慢慢坐直了起來,他看著丹秋,笑得露出一嘴大白牙︰“嘿嘿,我也會對你永遠忠誠,以後你就知道了,俺家哩人都不會背叛自己哩**人。”
秀梅對丹秋說︰“趕緊結婚吧丹秋,要不,有人把小海給搶走你就虧了,俺這幾個兄弟,誰搶著是誰哩福氣,不信你問問您三嫂四嫂。”
曉慧和玉芳開始輪番跟丹秋介紹嫁給柳家男人的種種好處。
柳海看看興奮的丹秋,對柳長青和孫嫦娥說︰“伯,媽,等路好走了,我跟丹秋俺倆就去榮澤打電話,跟她爸媽商量結婚哩事。”他又對柳凌說︰“五哥,那,那我就听咱伯咱媽哩話,跟丹秋家商量結婚哩事了哦。
你不著急了,可一定要細發點,找個最好哩妮兒,要是你也能跟震北哥俺倆樣運氣這麼好,能踫上個叫你一見鐘情哩,沒準兒你還能結到我前頭咧。”
柳凌微笑著說︰“那,你就祝我好運吧!”
柳俠和貓兒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您六叔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一下午,全家人所有的話題都是柳海的婚事。
吃過晌午飯,秀梅、曉慧和玉芳一起圍著丹秋忙活,給她量尺寸做兩身方便在家里穿的衣裳,丹秋的衣服確實都是時尚又漂亮的,可穿著毛呢外套、牛仔褲坐在炕上實在是太別扭了,丹秋自己也覺得不舒服。
幾個人忙忙碌碌剪裁縫衣的同時,還仔仔細細給丹秋介紹著和結婚有關的種種細節以及柳家男人們的品行、**好和其他種種。
柳長青和孫嫦娥把柳魁、柳川叫到了自己屋里,跟他們說解釋忽然改變主意,想讓柳海快點結婚的原因。
柳長青說︰“您媽俺倆也盼著小凌能早點熬過去,改變了心意,再找個好閨女結婚,不過,看起來沒那麼容易,小凌哩性子您倆也都清楚,您媽俺倆想了這幾天,覺得叫小海先結婚,小凌心里沒壓力了,沒準還能早點緩過來。
再就是小海跟丹秋這邊,這幾天听小海說,他換了個住哩地方,現在他住哩地方離丹秋那兒很近,飯大部分都是擱丹秋那里吃哩。
您媽俺倆想著,倆人也都二十多了,要擱從前,這個年齡孩兒都倆仨了,他倆人恁好,又成天價都擱一塊兒咧,萬一要是小海沒忍住做出了啥不該做哩事,那不是害了人家閨女嗎?還不如叫他們早點結婚。”
柳魁和柳川都覺得父母考慮的是對的,可就這樣把柳凌隔過去了,他們心里真的是非常非常難受,好像如果這樣,柳凌獨身一輩子的事就成了事實一樣。
孫嫦娥說︰“孩兒,我比誰都想叫小凌先結婚,可孩兒他遇見了沒良心哩人,把他傷狠了,現在我要是逼著他談對象結婚,那不是逼著他往您二哥那條路上走嗎?”她說著就掉下了淚,“我听了您伯哩話,老想叫咱小凌心里清閑些,別叫他覺得對不住您伯俺倆,不管您咋說咋勸我,我總覺得小凌是因為我逼哩太緊了,孩兒才慌慌忙忙找錯了人。
我現在就是想叫咱小凌覺得家里哪兒都可好,我沒因為他找不到媳婦就成天不高興,咱家也沒因為他不結婚日子就沒法正常往後過了。”
柳魁坐在孫嫦娥身邊抱住她︰“媽,俺都知道你哩意思,俺也只是心疼小凌,你跟俺伯這樣安排是對著哩。”
柳蕤在興奮地給柳葳寫信,報告柳海可能馬上就要結婚的消息,還給他顯擺丹秋和周曉雲給他買的新衣服。
柳海和丹秋帶回來的禮物大部分都是衣物鞋帽,全家人人都有,小萱現在帶的漂亮的紅色絨線帽就是柳海給他挑的,柳蕤的是一套色彩艷麗的防寒服和雪地靴,柳蕤在榮澤已經試穿過了,特別暖和,柳海就是考慮到他坐在教室上課太冷才給他買的這些。
貓兒和柳莘也都有,只不過貓兒的是灰綠色,和柳魁、柳俠他們幾個大人一個顏色,其他孩子們的都是鮮艷的顏色。
柳海在法國時間長了,已經能更合理地安排自己的學習和打工賺錢時間,兩個多月的暑假,他在畫廊打工和街頭畫畫的錢允許他偶爾奢侈那麼一回。
原本他日常打工和在街頭畫畫掙的錢維持自己的日常生活就足夠,他現在吃飯又是和丹秋一起,合伙做飯能省不少,柳海又攢了小小的一筆。
他也沒什麼搞藝術的人通常的那份孤傲,在畫廊寄賣的幾幅畫賣了比較好的價格後,老板讓他照那種風格再畫幾幅,他很干脆地答應了,又賺了一筆錢,他一拿到手就全部存了起來,最後有一部分用在了這次給家人的禮物上。
衣服都是在提前開始的聖誕打折季買的,有丹秋這個相當于當地土著人的指導,買的東西都很實用,至少在法國可以說是物美價廉,帶回中國都算時尚超前。
幾個小家伙都在因為家里要再進一個花嬸兒而興奮,柳 、柳雷已經開始期待給六叔壓床的盛會了,計劃著要給六叔壓出一屋子孩兒。
柳莘跟著柳長春在丈量即將給柳海做新房的窯洞,準備給他編床幃,炕前也要鋪一張大的。
柳海說,丹秋在娘家的臥室里,床前是一大塊波斯地毯,柳長春沒見過波斯地毯,他決定給柳海和丹秋編一張現在柳俠和貓兒的臥室里鋪的那種席子。
丹秋一到柳家,一眼就喜歡上了那一排窯洞,進了屋子里之後,又被炕上的花席子驚艷了一把,等進了家里特地為她準備的窯洞,炕上那個漂亮的席子更讓她喜歡,她晚上睡覺的時候甚至不想讓鋪褥子,想就睡在那跟藝術品一樣的炕席上。
孫嫦娥當時對她說,那都是二叔自己編的,她如果喜歡,就讓二叔再編些,把炕一周都圍上。
柳長春這幾天一直在準備高粱篾,現在準備開始動手編了。
小萱習慣了睡午覺,吃飽了餃子就有點睜不開眼,柳凌抱著他回了柳俠他們住的窯洞,柳海、柳俠和貓兒也跟著他回來了。
柳凌摟著小萱歪在炕上拍著他睡,柳俠、貓兒和柳海躺在他旁邊小聲說話。
他們一起探討柳海和柳鈺未來兒女們的數量及分配問題,柳海被柳俠的計劃給嚇得心驚膽戰,表示堅決不從︰“我最多生五個,自己留倆孩兒一個妮兒,給咱五哥一個孩兒一個妮兒,再加上小萱,咱五哥也算是倆孩兒一個妮兒。
你哩我可不管,你都有女朋友了,憑啥叫丹秋生恁些孩兒受恁些罪,您那周曉雲就恁主貴,她不能生孩兒?”
柳俠眨巴眼,面露詫異︰“啊!?周曉雲?”
柳海說︰“那當然,你以前不是說你尿哩最高最遠,要給咱媽生一個加強連哩大胖孫子嗎?現在憑啥都成了我跟四哥哩事兒?你想使死四哥俺倆呀?”
柳俠繼續眨巴著眼迷瞪,柳海說的都是真的,可他怎麼也沒辦法把他的兒子們跟周曉雲聯系在一起呀!
柳俠扭頭看柳凌︰“五哥!”他覺得這麼為難的事五哥能替他想明白。
柳凌捏捏小萱肉呼呼的耳垂︰“看我也沒用,我有小萱這一個干孩兒就夠了,你那一個加強連我可幫不上忙。”
柳俠又看貓兒。
貓兒翻個身閉上了眼楮︰“我睡一會兒,我老瞌睡。”
柳海隔著柳俠打貓兒的屁股︰“你平常不是啥都替您小叔爭替您小叔想嗎?今兒這是咋著了?看您小叔那啥都不懂哩糊涂蛋樣,你快點替他計劃一下吧,要不他八輩子也完不成任務。”
貓兒氣呼呼地嘟囔道︰“完不成去球,人家誰現在還生恁多孩兒咧?哼,孝順孩兒有一個就夠了,不孝順哩生一百個也沒用。”
柳俠听貓兒的話音不對,小家伙是真的不高興了,他翻過身去扳貓兒的腦袋︰“乖貓,你咋著了孩兒?”
貓兒欠了下身,摟著柳俠,把頭扎在他胸前,卻不肯抬頭︰“沒事,我就是老瞌睡,小叔你摟著我睡一會兒。”
“哦,那中,你睡吧孩兒。”柳俠躺好,把貓兒摟得更舒服點,輕輕拍著他的背。
柳海也覺察到貓兒的情緒不對,也不逗他玩了,用眼神詢問柳凌︰這是咋了?
柳凌給他使了個眼色,輕輕搖了搖頭。
貓兒真的睡著了,他又做了那個夢,今天,他看清楚了那個坐在柳俠自行車後座上的漂亮女孩兒的臉,那是周曉雲。
今天,夢也沒有在自行車駛進花海的時候結束,貓兒一直站在花海之外叫喊著“小叔”,柳俠不知道怎麼就來到了他跟前,對他說︰“我該結婚了,結了婚很快就會有孩子,你今天回家就搬到煤棚里去吧,要不我的孩子生下來沒地方住。”
貓兒說︰“小叔,你不是說你就是結了婚那也是咱倆的家嗎?”
柳俠說︰“我以前不懂,現在我結了婚才知道,哪兒有結了婚還一直帶著個小佷一起過的?我就是願意,你周阿姨也不會答應啊!”
貓兒說︰“小叔,我不想去住煤棚里,住在那兒,晚上睡醒我就看不見你了。”
柳俠還沒說話,花海里傳來周曉雲喊柳俠的聲音,柳俠往花海那邊跑著,回頭對貓兒說︰“你快點回去搬哦!”
貓兒對著柳俠的背影拼命的喊︰“小叔,小叔,我不想搬,我想一睜開眼就看見你,小叔,小叔……”
“孩兒,乖貓,你張開嘴孩兒,就兩片藥,小叔給你放進去,你喝一口水咽下去就中了,孩兒,你張口嘴……媽,孩兒不張嘴咋弄啊?孩兒,乖貓……”
貓兒迷迷糊糊地一睜開眼,就看見柳俠紅紅的眼楮,他迷茫地看著柳俠的臉,又往下看,看見了柳俠海藍色的羽絨服,那是他和小叔一起買的,小叔喜歡的短款,和他的羽絨服一樣的顏色。
不是看不清顏色的t恤,也沒有自行車和花海,是自己做夢了,貓兒喊了聲︰“小叔。”他沒听到自己的聲音,卻覺得心口像有一團火在燃燒,又像是一塊千斤的巨石壓在那里,壓得他連咽口唾沫都覺得艱難。
柳俠低頭蹭了蹭他的額頭︰“你可醒了孩兒,嚇死小叔了,孩兒,你有病了,發燒了,來,張開嘴,給這兩片藥吃了。”
貓兒乖乖地張開嘴,一直看著柳俠的臉,喝水,把藥咽了。
孫嫦娥舒了口氣,摸著貓兒的額頭說︰“吃下去一會兒就該出汗了孩兒,你別動,奶奶去給你做一碗雞蛋甜湯,你喝了湯,叫您小叔摟著再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秀梅和曉慧同時說︰“媽,我去做,孩兒,你是想喝稠一點還是稀一點咧?”
柳俠說︰“孩兒好喝有疙瘩、還可多雞蛋絮、稠一點咧,做好了挖一勺白糖,孩兒待見喝。”
秀梅和曉慧答應著出去了。
貓兒疑惑地看著屋子里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屋子里都是大人,其中包括柳茂和柳鈺,小蕤、小莘、兩個淘氣包和小萱都不在。
柳俠把茶缸放到他嘴邊說︰“你應該是傳染上感冒了,您三嬸兒說您學校這一段可多人都感冒了,您班就好幾個發燒請假哩,是不是孩兒?”
貓兒喝了幾口水,點點頭。
他們班前一段確實好幾個人請假,數學老師還因此抱怨說他們這一代孩子太嬌氣,高二了,感個冒居然就請假,真是沒希望的一代,和美國、日本的孩子沒法比,人家高燒四十度還專門脫光了衣裳去雪地里訓練呢。
班上好幾個住校的同學的家長往學校送預防感冒的藥,貓兒卻一點不介意,他是石頭疙瘩,結實著呢,啥病都跟他沒關系,所以他跟小叔根本就沒提過這回事。
柳魁、柳川都伸手在貓兒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問他︰“孩兒,可難受吧?”
貓兒搖搖頭。
已經確定剛才撕心裂肺的絕望只是一個夢,雖然心口還堵得厲害,但他其他地方真沒覺得有多難受,就是渾身有點疼而已。
孫嫦娥對柳魁他們說︰“孩兒才吃過藥,還沒退燒,肯定還難受哩很,咱都出去吧,叫孩兒閉著眼再歇會兒。
孩兒可能是染上感冒了,也可能是夜兒爬恁遠哩路回家使哩狠了,再加上平日里功課又恁緊,孩兒成天都睡不夠覺,這是集到一塊兒了,叫孩兒多歇會兒沒錯。”
柳長春嘆了口氣,對貓兒說︰“孩兒,一會兒多吃點飯,難受了就跟您小叔說,啊!”
柳鈺說︰“你想吃啥孩兒?您四嬸兒做啥都可好吃,我去叫她給你做。”
貓兒搖搖頭︰“我就想喝甜湯。”
孫嫦娥領著屋子里的人往外走,柳茂走在最後,他在門口站住,直直地看著貓兒。
貓兒第一次和柳茂正面的對視,因為生病,眼神平淡茫然。
柳俠摟緊了貓兒,對柳茂說︰“二哥,你還沒吃飯咧,快點過去吧,孩兒吃過藥了,我看著他,沒事。”
柳茂抓著門簾,喉結上下動了好幾次,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柳俠把貓兒往上又抱了抱,把他包得嚴嚴實實,然後對他說︰“他跟您四叔,還有萌萌,將才回來,他們單位今兒元旦聯歡,還叫帶家屬一塊兒去,聯歡完了會餐,您大爺爺知道後,叫您四叔給萌萌給他送去了。
萌萌都六歲了,膽兒還可小,連望寧都不敢去,您大爺爺說這麼下去不中,得叫她去原來住哩地方看看,叫她知道劉冬菊那賴孫貨早就沒影了,再也不會有人打她了,叫她知道,咱家哩人都可待見她,您……他也可待見她,會帶著她去耍,去吃好東西。”
貓兒靜靜地看著柳俠的臉,不說話。
柳俠繼續說︰“他其實也可待見你,咱全家人都可待見你,不過,他再待見你,咱全家人都知道,誰都比不過小叔待見你。”其他的話柳俠不用說,貓兒會知道他的意思。
貓兒伸出一只胳膊,緊緊摟著柳俠的脖子,直到秀梅把雞蛋甜湯端過來,他才松開。
貓兒吃著藥,反反復復燒了三天,三號早上柳川、曉慧、小蕤要動身回榮澤時,他的體溫還超過38°。
柳長青讓曉慧給貓兒多請幾天假,貓兒就是燒退了,也不能讓他馬上就再走幾十里被積雪覆蓋的山路。
知識再重要,也沒法跟身體比,這是柳長青一貫的看法。
柳俠想帶著貓兒回榮澤去,在柳家嶺,只有生病這種事讓他不能安心。
但不管家里人和柳俠怎麼說,貓兒都不肯讓人抬著或拉著他去望寧。
柳魁把吳玉妮請來給他看了看,吳玉妮說貓兒現在吃的藥就對,只是王君禹配好的藥,藥性都比較平和,不會像輸液見效那麼快。
她還說說貓兒現在腦子很清醒,沒有加重的跡象,而且因為吃退燒藥,他一天出好幾次汗,這樣的天,如果出過汗再受風寒,恐怕比現在要厲害得多,還是在家繼續服藥養著比較好。
柳俠決定听吳玉妮的,讓貓兒再在家吃著藥觀察兩天,如果兩天後貓兒還燒,說什麼都要把貓兒弄出去看。
因為貓兒得的是流行性感冒,為了避免幾個小的被傳染,貓兒每天就呆在柳俠他們自己住的窯洞里。
柳俠也一樣,除了上廁所,他一步都沒離開過自己的窯洞。
柳茂三號早上和柳川他們一起離開了柳家嶺,但晚飯後,他又回來了,帶回來幾大包藥,大部分都是中成藥。
因為醫生沒見貓兒本人,沒法開藥,就給他推薦了這些比較保險,平日里也可以做預防用的中藥。
柳俠每頓給貓兒沖兩袋板藍根沖劑,和其他藥一起吃。
柳茂一直在家,沒去上班,他說他節前為大大小小的領導寫各種年終總結,大忙了一陣子,節後沒什麼事,領導說他可以多休息幾天。
第四天,貓兒退燒了,但精神卻一直好不起來,總是瞌睡,柳魁、柳凌、柳海、丹秋有時間就過來陪著他和柳俠。
快過年了,布店生意特別好,不能不開門,幾個兄弟都回來了,秀梅體諒柳魁的心情,讓他留在家里,她一個人開門營業問題也不大。
柳鈺和秀梅三號早上和柳川他們一起走,柳長青讓他們最近就住在望寧,到雪化了路好了再回來。
現在這路,柳鈺空著個手,一趟都得六個小時。
小莘放學回家後總是先跑到柳俠他們的窯洞里,站在門口問︰“柳岸哥,你好了沒?”
得到貓兒肯定的回答,他才會跑回堂屋吃飯。
他還每天下午在放學的路上摘了一捧野酸棗給貓兒帶回來,讓貓兒泡著當茶喝。
野酸棗在山里人眼里,雖然不金貴,卻是個好東西,據說吃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兩個淘氣包知道柳岸哥哥在家,卻不能跟他們耍,急得直蹦,知道貓兒是生病了,卻還是忍不住跑到門口問︰“哥哥,你啥時候才好啊?你快點好了跟俺耍唄。”
貓兒靠在柳俠懷里笑著說︰“好了哥哥就回榮澤上學了,您連看也看不見哥哥了,還跟您耍咧!”
兩個小閻王一下就蔫了,嘟嘟囔囔往外走︰“最不待見榮澤了,咱家哩人都得去那兒才能掙錢,都不能回來跟咱耍,還給哥哥傳上這麼不美哩病。”
過了一會兒,貓兒睡著了。
柳俠看著貓兒有點蒼白的小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貓兒剛才回答柳 和柳雷的那句話讓他心里特別不舒服,就是覺得不吉利的感覺,他對坐在炕角看書的柳凌說︰“五哥,你看著孩兒,我去那屋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柳凌挪過來,掀開被子坐在貓兒身邊︰“你擱屋窩了好幾天了,出去轉一會兒吧。”
柳俠剛走出屋門,貓兒就打個激靈醒了,他睜開眼就喊︰“小叔。”
柳凌拍著他說︰“您小叔將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你睡吧孩兒。”
貓兒看了看窗戶,卻再也睡不著了。
柳凌放下書,摸了摸貓兒的額頭,不燒。
貓兒看著柳凌,眼神沒有任何表情,或者說還是有點迷茫。
柳凌說︰“孩兒,你要是睡不著,咱倆說說話吧。”
貓兒安靜地看著他。
柳凌說︰“貓兒,以前,我沒有女朋友,結婚哩事就遙遙無期,我結不了婚,您六叔就也不能結婚,中間隔著俺倆,雖然您小叔談了女朋友,你覺得有點不舒服,有點難受,可你還是覺得,您小叔哩婚事好像很遙遠,好像不是真哩,好像永遠不會來到,是不是?
現在,五叔突然決定一輩子不結婚了,您六叔又遇到了您花嬸兒這麼好哩人,咱家人都想叫他們早點結婚。
他們結婚了,下面緊跟著……就是您小叔……”
柳凌看著窗外,停了好久,才接著說︰“孩兒,我知道,我再跟你說我了解您小叔,說他絕對不可能因為結婚就對你不好,也不可能叫你對您小叔結婚後哩處境完全放心。
我不知道該咋對你說,不知道咋安慰你,貓兒,我雖然不是你,雖然咱倆失去哩不一樣,但我真哩能理解你孩兒。
你全心全意都只有您小叔一個人,但您小叔以後哩心里要裝上其他人了,你覺得他以後會離你越來越遠,他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只是你一個人哩了,是不是孩兒?”
貓兒的淚順著臉頰無聲無息地落下,他拉起被子把臉蓋上。
柳凌把手伸進去,輕輕覆蓋在貓兒的眼楮上,貓兒滾燙的淚水灼痛了他的手心。
柳凌輕輕說︰“沒事孩兒,你只是現在還小,所以你現在把小叔當成你的全部。
等你長大,你也會有屬于自己的**人,屬于自己的家,到那時,小叔也只是你心里的一部分,可能是非常大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他不會再是你的全部,你的唯一。
到那時候,你就會知道,即便他不是你的全部和唯一,但你**他的心卻一點都沒有少,甚至可以更多。”
貓兒掀開了被子︰“不會,我誰都不會待見,我就待見小叔,我一輩子都只對小叔一個人最好最好。”
柳凌靠在牆上,把臉轉向窗外,不讓貓兒看見他眼中瞬間的倉惶。
曾經有一個人對他說︰“不會,我對誰都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感情,我只想對你這樣,這一輩子,我只會對你一個人這樣。”
堂屋里,柳俠端端正正地坐在菩薩跟前,雙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求︰“菩薩,請你叫俺乖貓快點好吧,他只是感冒了,你一定要保佑他好起來,跟以前一樣。
要是必須有一個人得病,你把他哩病過到我身上吧,俺孩兒他老小,我不想看著他恁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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