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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刺竹無言了。
www.biquge001.com他終于明白,清塵的竭力爭取之後,是絕然的放棄,她在逼迫秦駿的同時,何嘗不是在逼迫自己。自此,戰場之上,為了各自的立場,只有廝殺,再無其他。情分仍在,但理智也在,局勢左右著,只有取義成仁。
清塵是冷酷的,可是刺竹卻不忍心說她冷酷。如果她為了秦駿而輸,顧全了手足之仁,卻是對朝廷不義,她不能輸了自己,輸了士氣,輸掉那麼多士兵的性命,所以,她只能舍棄秦駿。然而秦駿呢,卻又是那麼無奈,他何嘗不是這樣,顧全了情愛,卻是不孝,明知淮王大勢已去,他卻只能選擇跟父親同歸于盡。
刺竹沉聲道︰“我覺得,他不會殺你。”
清塵定定地看了刺竹一眼,說︰“那他一定會死在我的手里。”言語之中,冷颼颼的寒意,月光下清秀的少女,瞬間變成了滿臉殺氣的沐家小將軍。
她嘴角一抿,仰起頭來,凜聲道︰“我從來都是,為了贏,而不擇手段的……”一斜眼,望向刺竹︰“你不也一直這樣看我嗎?趙刺竹……”
刺竹怔怔地看著清塵,沒有回答。
許久之後,刺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膝頭上,沉聲道︰“不要應戰,我替你出戰。”
清塵看著刺竹,倏地,他的手又縮了回來,澀澀道︰“又忘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你有傷,不宜出戰。”
第二天早上,清塵被一陣有節奏的悶響聲吵醒,出了屋子一看,刺竹正在院子里搗藥,看見清塵出來,招呼道︰“醒了?該換藥了。”
端了藥碗過來,說︰“我把金創藥和草藥搗在一起了。敷上去能好得快些。”
清塵折回屋子里,坐著不動。
刺竹想了想︰“要不你把我眼楮蒙起來吧。”
“那你還不把藥敷到我腦袋上去?!”清塵沒好氣地說著,緩緩地轉過背去,扒下了衣服。
刺竹走上前來。清塵低頭看看裹布,扯開布結,想著緩和一下氣氛,減少些尷尬,便說︰“你傷口綁得很好啊。”
“那是,打仗哪有不受傷的,打多了綁帶,自然就綁得好了。”刺竹配合著清塵,前面後邊每個人繞半圈,解去了綁帶。上好藥,原樣綁上。
“你這傷,一個月才能好全。”刺竹嘀咕道︰“右邊虎口還沒好,左邊又傷了肩……反正也不能打了,我去勸勸安王。讓你們走吧……”
清塵轉頭,看著刺竹,忽而輕輕一笑︰“趙刺竹,你心軟了……不忍見我和秦駿對決是吧?”
“都不容易……”刺竹並不否認,輕嘆一聲︰“要是沒有戰爭該多好……”
“快了,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清塵幽聲道,看看刺竹。問道︰“打完仗了,你打算干什麼呀?”
刺竹想了想,呵呵一笑︰“頭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你。”
“看我?”清塵愕然,隨即笑道︰“看我干什麼?”
“看你嫁人了沒有……”刺竹回答。
“我嫁沒嫁人跟你有什麼關系啊?”清塵愈發好笑︰“我嫁了,你怎麼地?我沒嫁。你又怎麼地?”
刺竹思忖片刻,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你要是嫁了,我就放心了,你要是沒嫁,我負責。給你找個婆家。”
笑容緩緩地消退,清塵淡然道︰“你這是操哪門子閑心啊?我的事,不要你管呢……”
“哪能呢,我們是兄弟!”刺竹呵呵地笑著︰“告訴哥哥我,你喜歡啥樣的男人?”
清塵抬眼看著刺竹,輕聲道︰“我喜歡的男人啊,就是……個頭高大,身材魁梧,當過兵,打過仗……”
“就是你爹那樣的!”刺竹自信滿滿地說︰“這很容易,我們這一堆將軍,隨便你挑。”
“我還沒說完呢,你哪這麼性急?”清塵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又繼續盯著他的眼楮,低聲道︰“他呢,要為人老實,待人真誠,脾氣呢,該象個男人的時候,就大氣豪爽;該象個女人的時候,就溫和體貼……”
刺竹憋不住笑起來︰“這不成了不男不女了……”
“你听不听?”清塵惱了,轉過身去︰“我不說了!”
“听,听!繼續說。”刺竹趕緊正襟危坐︰“我保證不打斷你了。”
清塵沒有轉身,盯著桌上空空的藥碗,臉上掠過一絲悵然,她低聲道︰“他有些黑,一字眉,國字臉,眼楮大,嘴唇厚……”
身後傳來輕輕的笑聲,清塵忿然一轉頭。
刺竹正笑得起勁,一見清塵橫眉冷對,趕緊正色,卻還是有些打不住,漏出呵呵兩聲笑︰“你說的人怎麼好像是我?”
“你有這麼帥?!”清塵慍道︰“馬不知臉長!”
“我就是一字眉,國字臉,大眼楮,厚嘴唇……”刺竹見清塵真的生氣了,也不敢笑了,訕訕道。
“大言不慚!”清塵白了他一眼︰“我還沒說完呢!”
刺竹訕笑道︰“那你說,繼續說……”
“不說了!”清塵眉毛倒豎,憤然道︰“以後我要再跟你說這些,我沐字倒著寫!”
刺竹一嚇,杵在那里,不敢說話了。
清塵乜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惡聲道︰“出去!”
刺竹抬起腳步,悻悻道︰“女孩子,溫柔一點嘛,你這樣子,怎麼嫁得出去?”
“嗤!”一聲金屬的摩擦聲在空氣中響起,拔劍了呢!
刺竹心知大事不妙,飛腳便走。
“清塵——”呼喊聲遠遠地從林子里頭傳來,清塵一驚而起,急速地走到門外,應道︰“爹!”
刺竹也匆匆從河邊走了過來,朝林子里張望。
遠遠地,一隊人馬出現了,清塵倏地一怔,為首的,竟然是安王。
看見清塵站在院子里,沐廣馳一躍下馬,三步並作兩步過來,一把抓住清塵的肩膀,急切地問︰“傷哪里了?”
清塵疼得一咧嘴︰“肩膀……啊……爹……”
沐廣馳趕緊松手,想看傷又頗有顧忌,搓著手,好生無措。
“清塵,”肅淳也圍了過來,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沒傷到筋骨,都上了藥,包扎好了。”清塵別別腦袋,示意父親到一邊去。
肅淳奇怪地看著他們,又回頭看看刺竹。刺竹當然知道他們父子會說什麼,只裝作無事,望著肅淳微微一笑
肅淳走過來,拉過刺竹,低聲道︰“清塵的傷真的不要緊?”
刺竹皺皺眉頭︰“傷得雖然不重,卻也不輕。”
“怎麼傷的?”肅淳跟著問。
刺竹便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肅淳听完,看著刺竹,忽地問道︰“你幫他上的藥?”抓著刺竹的胳膊,手指已經不由自主地用起力來,用極低的聲音問道︰“你都知道了?”
刺竹一怔,看著肅淳,肅淳的臉色不太對勁,先是白,而後漸漸開始泛紅。陡然間,刺竹明白了!
他別過頭去,看了周圍一眼,低聲道︰“回去再說。”
樹林里,一行人馬緩緩而過。
刺竹靠近安王,低聲道︰“王爺,清塵傷及肩膀和背部,恐難上陣了,不如,準了他們父子先前的請辭吧。”
安王看了刺竹一眼,笑著,卻不說話。
“王爺……”刺竹喊道。
安王輕聲道︰“昨日,聖旨下了,一個月之內,必須奪取乾州。”他轉頭,看向刺竹︰“天下歸一,是給太後的壽禮。”
太後的生日,就是下個月二十八,離今天,只有四十天不到。
刺竹遲疑著,說︰“其實,沐將軍父子的離開,跟戰事勝負已經沒有太大的關系。”
安王再次側臉,矍鑠地望了刺竹一眼,微笑道︰“你我,都未曾見識過沐家軍真正的本事……”
此話太有深意,刺竹心里“咯 ”一下,明白安王已經決意不讓清塵離去。
“這一仗,不但要贏,還要贏得漂亮,沐家軍離了清塵的聰明,清塵離了沐家軍的驍勇,都不能為繼。”安王說︰“清塵傷了,不可做將,那便做帥。我期待著,破乾州,見識他的聰慧過人。”
話說到此,已經由不得刺竹半個多字了。他悶悶地坐在馬上,不再言語。
“刺竹……”安王喚道。
刺竹抬起頭來,卻見安王那銳利的眼神,分明要穿透自己的內心。他默然地望著安王,安王笑了笑,悠聲道︰“你也不願意用強攻的,有何良策?”
刺竹頓了頓,輕聲道︰“想法是有,還未思慮成熟……”
“明日可否?”安王見刺竹點頭,便說︰“那就明日午時,帳中議事吧。”一勒馬,停住了,等著清塵。
刺竹一邊朝前走著,一邊想著如何破這戰局,猛地肩頭被人一拍,側頭一看,是沐廣馳的笑臉︰“謝了。”
刺竹笑笑︰“應該的。”
“應該的?”沐廣馳愣了一下,繼而又笑道︰“嗯,是應該的……”回頭看看,便沖刺竹擠擠眼︰“你應該陪的,怎麼叫別人搶了先?”
刺竹一頭霧水,回頭看看,正好看見肅淳貼近著清塵,一臉笑意。他怔怔地望著肅淳神采飛揚的臉,驀地失神。
沐廣馳呵呵一笑,打馬先走了。
刺竹轉頭過來,夾了一下馬肚子,心事瞬間堆上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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